到了腊月,年跟前一两天。我向赵掌柜请了两天假,从店里找了一个伙计,挑了一担子鸡鸭鱼肉回了一次陈家。
赵掌柜有些不满我在酒楼最忙活时候请假,问我去哪,我笑嘻嘻的回答:“回家过年。初一保准回来给掌柜的拜年。”
赵掌柜对我瞪了瞪眼,“如今你可是翅膀硬了。编个理由想飞就飞吧。早点回来,年里要去许多地方烧高香,人家都说要见见你,你得带着你一起。”
我立刻明白了赵掌柜的意思,他是想把我也往外推。
“好好好,只要掌柜的不担心我人小乱说话得罪人,随便掌柜的带着我去给谁烧高香。”说完我便快快活活大步流星领着挑担子的伙计往东城门走去。
担子里除去给陈家兄妹解馋的鸡鸭鱼肉,还有我特地给陈家一家子一人买了一套衣裳,一双鞋。三个女孩子还一人买了一支简单的珠花,单独给陈大婶买了一翡翠雕兰花的耳环
没落的贵族,也还是贵族。过年得像个样。
仰望着一年没出过的即巍峨又让人无比压抑的城门,真不知道这个时空的人为什么要用钢铁修建城楼。
城门依旧看不见士兵把守,因为快过年,进出城门的人很多,与我第一次进城完全不用,熙熙攘攘,接踵摩肩。出城的与进城的人一样多。人人手里挑担提包,欢欢喜喜的。这才是真正的年味。
刚出了城门,与欢欢喜喜的气氛不同,耳边传来阵阵啼哭,虽然心里大概知道,不愿意往哭声瞧去,但是还本能寻着哭声的方向瞟了一眼。
哎,就看着两个当兵的正在放下那铁钩子上挂着的几个铁笼子其中一个。几个平民打扮的人抱着笼子哭的稀里哗啦。
本来心情很好,但是看着这一幕有些煞风景。赶忙转走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瞅见,一个劲朝前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失落落的,也不知道万一哪天我被挂在那个小铁笼子里,估计被挂到化成灰也不会有人为我哭泣,为我收尸。
刚想到这一点,赶忙大声的“呸呸呸!”大过年的,我这在胡思乱想什么!
后面挑着担子的伙计憨厚的笑问我:“小冬管事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扭头冲着伙计一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踏着枯草与荒土,在枝叶落尽的山林里快步走了四五里,便看见老大一片杂乱无章,坟茔与墓碑交错的乱坟岗,远远的还能看见一个黑幽幽的土坑。我心里明白,这里就是我重生的地方,也就是陈无有发现我,又带着我绕开的乱葬岗。
“小冬管事,咱们走快点,这里太晦气。”伙计催促着东张西望,放慢脚步的我。
我想想也是,任谁大过年的也不想看见这地方。于是应了一声,提着裙裾,小短腿加快频率逃也似的将那一片乱坟岗甩在身后。
走了大半日,终于看见了山坡上似有炊烟袅袅。
伙计也看着了炊烟便问我:“小冬管事,咱们这是不是到了?”
寒冬腊月,天地好像只剩了黑白灰三色,一片萧瑟。当习惯了这种肃然之后,眼前却突然看见有炊烟升起,那种感觉好像又让我回到了一年前,又冷又饿绝望的我,看见陈大婶端来的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粟米粥——将死之人看见的生机与希望。
见着着炊烟我立刻将心中所有的压抑与不快扫了干净,“是啊,是啊。我先去了你跟上。”说完便一溜烟往那青蓝色的炊烟跑去。
那熟悉的竹篾编织成的院门上贴着两个红红“福”字。我喘着粗气,隔着院门往里看,今天没有太阳,所以院子里没人,但是看着厨房仍在升起的炊烟,想必一家人正围着炉火取暖。
我丝毫也没有见外,直接推门进去。谁知道我的老朋友立刻冲着我凶巴巴的吼了两嗓子,以示警告。
一年没见,它那双乌溜溜的小豆豆眼还是那样招人喜爱,我笑嘻嘻的弯下身子对它说:“阿灰,你不认识我了?”
阿灰龇牙咧嘴的瞪着我,又冲着我凶巴巴的吼了两声,我有些恼了,“你凶我?我今天还特地给你带了肉骨头来啃,你居然凶我!”
估计看着我叽叽咕咕和它说了一串话,他感觉到我没什么恶意,便不再对我吼,只是呜呜呜的好似在问我是谁。
我刚蹲下身子准备逗它玩,就听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阿灰,你乱吼什么,再吼宰了你,过年咱们家就有肉吃了!”
我抬眼看着陈伯姬,伯姬狐疑的看了看我,小脸有些紧张,两只眼睛瞪的圆滚滚的。而后我加深了笑意,“伯姬妹妹你不记得我了?”
“啊?啊?啊?”伯姬大声惊讶了三个“啊”,转身就往厨房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娘,娘,她回来了。”
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声音问,“谁啊?”
我就听得伯姬在屋内大声回答,“就是把我裙子穿走的那个小姐姐。”
然后又是听见一阵惊讶的,啊啊啊?紧接着一连串的脚步从厨房奔了出来。
先奔出来的是陈无有,一年不见这小子又长高了许多,去年我到他肩膀,现在目测我估计只到他胸口。不过他人是越发的瘦了。
“你……你……”陈无有那双熠熠的大眼睛,看着我有些惊讶,话都说不全。
后面跟着的是陈家三个姐妹和两个男孩,最后出来的才是陈大婶,手里还拿着一个汤勺。看来她果然正在做饭。
“你果真好好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