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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霜死得不巧,死在腊月里。丧仪一过,宫里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过年,丝毫没有受到她死的影响。皇后的胎,李澈看得要紧,每每到碧霄宫来,我总能看到他嘴角洋溢着的微笑,他想必是很高兴的吧,又要当父亲了,皇后给他生个嫡子,弥补了自己庶出的遗憾。
这个月,李澈也同意了张太医告老还乡的请辞,张太医走之前,亲自将幼蓝带来了碧霄宫,身后还跟了一个三十几出头的应该也是太医的人。碧云将三人请了进来,幻晴和白晴急忙张罗着上茶,待三人在下首坐定,我才含笑冲张太医道:“张太医此番前来,怕是告辞来了?”
他点点头,笑道:“前些日子和娘娘提过,皇上最近才同意了老臣的请辞,这不,来和娘娘说一声。”
我眼里顿时有些迷糊,自进宫来,一直是张太医照看我的身体,尽心尽力,并不因为我是李澈的所谓贤妃,而是一个医者发自内心的对病人的关心。我敬佩他!他才是真正的行医人神医相师。
我微微仰了仰头,等那一片水汽散去,才含笑看向他,轻声说道:“这么久以来,谢谢你,张太医!”我一字一顿说得无比真诚,几分艰难。以后,就看不到这个慈祥了老人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声音慈祥和蔼,“娘娘,老臣离开后,您自己保重身体。”说着,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道:“老臣再为娘娘把一把脉吧。”我点了点头,伸出左手,他上前,凝神为我把脉,脸上笑意更甚,轻松的说道:“娘娘身子已无大碍,以后可以不用日日服药保养,只要情绪别太过激动都是没关系的。”
我勾了勾嘴角,冲他道:“张太医坐下喝茶吧。”说着,接过茶杯,亲自递到了他手里,他面上一惊,随即释然的笑了笑,接过,坐回到座位上,才笑道:“这是老夫这辈子受到的最好的礼遇,娘娘。”他低头喝了一口茶,盖上杯盏,“娘娘不要怪罪,老夫也曾听到过不少关于娘娘的流言蜚语,所有人都说娘娘空有一副仙家的容貌,却是一副蛇蝎心肠。老夫却为娘娘鸣不平,若非别人要害娘娘,打死老夫老夫也不相信娘娘会主动害人。”
“师父!”与张太医一同进来的中年男子见张太医毫无顾忌的这么说,一时有些着急,出言阻止,我看了他一眼,他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师父,娘娘面前不可胡言乱语……”
听他说完,我却笑了,冲他道:“太医这是怕我会对付你师父吗?我虽然是要了几个人的命,但都是她们先害我……张太医诚心为我担忧,我又怎么会善恶不分,迁怒于他呢?”那中年太医面色微囧,急忙道:“下官失礼了。”我摆摆手,笑道:“你为师父,并没有过错。”说着,看向张太医,问道:“这是太医的第几位弟子?”
张太医面上闪过一丝自豪,笑道:“这是老夫的大弟子,跟我学医最早,眼下在太医院顶了我的职,为院正。”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看着他的徒弟,道:“今天带陈安过来,就是想要将他引荐给娘娘。陈安的医术,不在老夫之下。以后,幼蓝随身跟着娘娘,陈安依旧在太医院当值,娘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找他。”我点点头,感激的说道:“难为张太医你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
他无奈的笑了笑,“老夫年纪大了,再照看娘娘的身子未免力不从心。幼蓝经验不足,怕她有疏忽,陈安却也是靠得住的。老夫只能为娘娘做这些,娘娘珍重才是。”
我微微动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只陪着喝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起身告辞。我亦站起身来,目送着他和陈安出去,他慢慢的变成一个小黑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冰凉。我知道,这是对一个老人,一个真正心怀患者的医者的不舍与最美好的祝福。
碧霄宫里,人,慢慢多了起来,唐豫,幻晴,平儿,林辉,眼下又多了个幼蓝,实在是,在这寂寥深宫的一点安慰。
张太医离开皇宫后,我便让幼蓝随身照拂糯米的身体,她随时跟着糯米,我才放心,不会让那些坏了心眼的东西钻了空子。
……
时间如同手心里的水,不管我是摊开还是握紧,它总会一点一点流失。转眼,就又是除夕。
和往年没有什么两样,李澈带着众妃与大臣一同祭天,祭祖……然后,晚间的时候,君臣同乐,过那没什么意思除夕宴。
沈惜霜死后,除了皇后,宫中唯我最尊,所以,宴席上,我却是坐在了左起首位上,对面坐了德妃,右边坐着子瑶。和往年比,乍然看起来,冷清了不少。
我的心思全然未在桌上的美味佳肴上,李澈端着酒杯与众人说了什么我也不曾听进去。只端着酒杯作势要饮,用宽大的衣袖掩了面,四下了看了看。
弘文坐在李泓身侧,神色憔悴,脸上颧骨突了出来,竟然比初遇他的时候还要清瘦。眼里却是散发着熠熠光辉,与李泓说着什么,还时不时的偏过头四下里看了看,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我的心里有些酸,看到她,不由得就想起那个连扇了店小二两个巴掌,双手叉腰颐指气使骂着: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小姐面前由得着你放肆的人,而她嘴里的那个小姐,自然是思彤了与美女总裁同居的日子。
慢慢的收回眼神,就看到大哥正朝我看了过来,见我看到他,便扬起嘴角笑了一笑,随后点点头,冲我举起酒杯。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