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抬起头,神色一变,将信随手放在案几上,便跟着那赵家婆娘匆匆去了西厢。
见人都走了,何莲儿大着胆子推开那扇没关严实的雕花木窗,用手一勾,正好将炕榻案几上的那封信笺拿过来。她借着窗棂边透出来的幽微烛火将信笺迅速扫了一遍。那信笺上的字都是繁体字,何莲儿虽大多不会写,可认认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是这江氏跟府城金家的金老爷商定,要在五日后上吴府提亲。
何莲儿不客气地将信笺揣怀里,转身往外头走。
府里正闹得人仰马翻,她走在小径里,一个不小心,便与一人迎头撞上。
是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还好撞得不重。那丫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面生,便问:“你是哪里的丫头,我怎么没见过你?”
何莲儿见这丫头穿着金线绣花的袄裙,头上虽梳了双丫髻,那乌黑的发间却压了一支金灿灿的海棠花簪,与她在这府里见过的寻常丫鬟很是不同。她神色一动,便说:“婢子是新来的,赵家婶子介绍了来,这才第一日,还未拜见过各位姊姊。不知姊姊如何称呼?”
那丫头听说她是赵家婆娘介绍来的,神色便有些不好,待她的态度也越发冷淡倨傲了,只说:“我是夫人跟前儿的玉喜。”又带点打听的口吻说:“看你莽莽撞撞的,又是第一日来,可有什么急事?”
何莲儿听说她是秦夫人跟前的丫头,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她不找她,她还要亲自找上门送信呢!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一点不露,只惶恐道:“原来是玉喜姐姐,妹妹才来,不知道府里的规矩。望姐姐见谅!日后定要请姐姐多教教妹妹。”说着又从怀里将那封信拿出来,故意在玉喜跟前一晃,才说:“是赵婶子让婢子去给大少奶奶送信呢,说是顶要紧的,从府城金家来的信!”
玉喜果然神色一动,又说:“那交给我吧,我正好要去少奶奶那处呢,顺便带了给她。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没的冲撞了大少奶奶。”
何莲儿一听,正中下怀,忙不迭道了谢,便将信笺交给了她。
那玉喜接过信,匆匆忙忙去了。
何莲儿躲在一旁看着她,见她果然没朝江氏的院子去,而是朝另一个方向去的,不由唇角轻勾。
她怕再留在府里被那玉喜认出来,忙另找了一个丫头指路,去寻蒋家婆娘去了。
原来蒋氏也正在找她。何莲儿便将在厨房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些,又说在偏厅吃了茶点睡过了头。蒋氏也就深信不疑,不再多问了。
从蒋氏处知道狗蛋久等她不至,已先回庄子了。何莲儿便也匆匆告了别,乘着夜色出了吴府的门回家去。
快到家时已是半夜,天边一轮圆月高挂。这时节天并不冷,晚风吹来和煦而温暖。何莲儿刚解决了一大块心病,又得了一两赏银并好些糕点,自觉今日去吴家一趟目的达成,且出人意料得圆满。她又安安生生睡了一下午,这时也不觉天黑害怕,只觉脚步轻快、心情好得都快要飞起来。
还未到村口,却见一人拿了一盏破旧的气死风灯,正朝路边探望。
何莲儿加紧了脚步跑过去,声音清脆犹如银铃般大喊:“阿娘!俺回来了!”
李氏原本焦急地等了她半夜,这时见自家二闺女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心下一松,便赶紧着迎上去,一叠声说:“你这孩子,现如今主意比天大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就这么悄没声出了门。这半夜才回来,要急死娘了你知道不?”
何莲儿走近了,看她眼下发青,便知她是为自己急的,有些过意不去,忙说:“俺没事呢。俺就想着,您跟俺爹日里忙,俺姐也要照顾家里,就俺这两日在家休养着,啥都不用干。俺正好乘空儿去一趟镇上的吴大老爷家,将咱家的新鲜蔬菜送过去些,顺道去看看蒋婶子和谢管事。没成想东家府里正宴客呢,俺就留着帮了会儿忙。俺活儿干得好,东家还给了一两银子的赏钱和好些糕点呢,咱们回家跟俺姐小梅还有爹一块儿吃!”她其实私心里是不想叫上她那败家爹的,可不说,又怕李氏不高兴,便顺嘴儿给捎上了。说着,自怀里掏出那一两银子和一包糕点,便要交给李氏。
她这样一说,李氏果然很欣慰,只是那笑意在唇边,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眼底。她揉着她枯黄的发叹息着说:“这是你赚来的,娘不要,你自己个儿留着吧,想要吃啥就去买,别省着。这些糕点,你们姐儿几个分了吃,娘和爹不爱吃甜的。”
何莲儿眼珠子一转,想着也是,把银子给了娘,没多久必然又被自家赌鬼老爹搜刮去,回头就贡献给赌坊了。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娘儿俩一起回了家,还没到院门口,便见何花儿和何梅儿姐俩迎出来,上下左右里里外外打量了何莲儿一番,见她确实没事才放心下来。
洗漱完,娘儿四个围坐在炕上说话,何莲儿就将点心拿出来给她们吃。小梅喜欢得不得了,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一双大眼睛微微眯起来,很是陶醉的模样。
何莲儿觉得有趣,便习惯性去摸摸自家小妹软软的发顶。小丫头跟个慵懒的小猫儿似的,又舒服地朝她手心儿里头拱了拱。
何花儿腼腆得多,吃了一块便放下,再不肯吃。李氏更是动也不动。
何莲儿干脆硬在她俩嘴里一人塞了一块大的,催促她们吃。见她们都吃了,这才满意,就将今日在吴府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