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颔首道:“不错,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雪雁越发不解,眼睛骨碌碌盯着黛玉,追问道:“贾家人如此算计,姑娘继续留在这里,岂不危险?”
黛玉娇颜如玉,低低道:“留在这里危险,去别处难道就能安生了吗?”叹了一口气,眸中骤然浮现出一点冷意,接着道:“之前我一心想着回江南,没想到不但没人应允,还被她们算计了。如今我脱身离开,闹得那样僵,她们那些人,如今心里必定恨死我了。我若是还按之前的想法行事,也不知能否平安回去。就算侥幸回了江南,贾家人绝不可能罢休,必定会另起心思算计我们,到时候,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雪雁听得咋舌,怔怔问道:“如此说来,那天姑娘要那个庄子,是有意为之?”
黛玉点了点头,直言道:“那日北王爷、平王世子仗义相助,我看得出,贾府的人很忌惮他们。当时我就在心里拿定了主意,索性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京城。”转眸看着雪雁,声音略略低沉了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放心,虽然贾家人都甚是无耻,但只要我们留在京城,就会安全一些。毕竟,我是被北王爷、平王世子救出来的,就算今后我与他们并不来往,但冲着那天他们两人的态度,贾家那些人,无论如何都会忌惮几分,绝不会轻易出手招惹我。”
雪雁听了这番话,方才明白她的思量,颔首道:“姑娘心思缜密,非雪雁所能及。”
黛玉唇角浮现出一抹苦涩,声音也有些凝滞:“都是被她们那些人逼出来的,不然,以我的性情,岂会在这些事情上留心?”
雪雁、春纤听了这番话,看着神色凄苦的黛玉,心中甚是痛惜。
出生世家,才色双绝,这样的黛玉,清傲似梅,高洁如玉,本该养在深闺,受尽万千宠爱才是。
但是,命运却让她受尽百般委屈,逼得她不得不直面世俗,处处为自身思量打算,为的,不过是寻一方天地,安安生生过日子。
如此简单的愿望,却要在心中思量千万遍,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算计了,落入万劫不复的田地。
黛玉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感念她们待自己的心意,沉默了一会儿,蓦然一笑,摆手道:“你们一心为我,我是知道的,留在京城是我深思熟虑过才做出的决定,绝不会出什么问题。”
雪雁忙道:“姑娘的主意,雪雁自是信得过的,只是姑娘身份高贵,如今却要操心这些世俗事情,雪雁实在为姑娘伤心。”
黛玉淡笑道:“也没什么,世事艰难,凡事留心一些,也就是了。”顿了一顿,接着道:“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我的心思也不必隐瞒,我留在京城,一则是为了自身安全,二则,也是有缘故的。”
雪雁听了很是吃惊,忙追问是什么缘故,黛玉唇角笑意微深,恰如冬日一朵寒梅绽放,带着几许娇美,几许清冷:“她们如此薄待我,那私下的无耻事,只怕也做了不少。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想亲眼看看那些人的下场,看看贾家如何一点一点从繁华走向没落。”
雪雁听了,沉思了一会儿,颔首道:“私底下,那些人定然是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勾当,只是,贾家宫里毕竟有一位娘娘,势头如日中天,只怕一时之间,根基不会被撼动。”
黛玉冷冷淡笑,声音微沉:“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心肠太黑,总有一日会遭报应,我等得起!”她说到这里,端起春纤递过来的茶,抿了两口,接着道:“当然,正如你所说,贾家的势头,不是我能够改变的。但是,在报应到之前,我也有法子,令那些人尝尝梦想成空、失望痛苦的滋味。”
雪雁、春纤听了这番话,看着黛玉刚毅坚决的眼神,倒是没有怀疑,一起点了点头,一脸的笃定。
春纤笑得憨厚温顺,轻轻道:“春纤还是那句话,无论姑娘想做什么,只要有用得着春纤的地方,无论如何春纤都会帮姑娘办到!”
因黛玉相待甚厚,因此近来春纤也放开了些,在无人的时候,也如雪雁一般,以名字自称,而不是一口一个奴婢。
黛玉微笑道:“你的心,我是明白的,我筹谋之事,待到了田庄,安顿下来,再与你细说吧。”转首看着雪雁,叹道:“当日我曾应承你,带你回江南,今日看来,只怕要失约了。”
雪雁忙道:“姑娘何出此言?姑娘的思量很是,雪雁自进林家以来,就跟着姑娘,雪雁自是誓死追随姑娘。”
黛玉心中温暖,携了她和春纤的手,温婉道:“你们如此相待,我很高兴。”明眸流转,眼神中透出决绝不移之色,一字字地道:“没人可以依靠,我也不打算再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以后的路,我们一起用心走。”
时至今日,历经风雨的黛玉,再也不是昔日闺中纤纤弱质,在她身上,有着点点的刚毅,点点的冷傲,虽然世事变幻莫测,但她眸中的神采,焕发出夺目的光华,丝毫不见闺阁女子的娇弱无助。
雪雁、春纤忙一起点头,主仆三人手握在一起,相视而笑,虽是清寒秋日,却有温意流转于眉间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