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夫人、贾母带着被拔了牙的薛宝钗,悻悻回了贾家,虽然不喜薛宝钗,却还是让人将她送回房,又让底下的人请大夫,给薛宝钗诊治,想着等她情况略好些,就让宝玉写休书,也算仁至义尽了。
待到了傍晚时分,薛宝钗情况才略微好转,苏醒过来,正抱着赶来探病的薛姨妈哭泣,虽想诉苦,无奈牙齿被拔光,口中疼痛无比,除了呜呜之外,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巧宝玉在东府饮宴归来,见薛姨妈过来,便止住步子,笑着招呼了两声。
薛姨妈向他招手,呜咽道:“宝哥儿快来,瞧你宝姐姐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宝玉喝了酒有些晕乎乎的,依言走上前,一眼瞥见躺在床上、脸色灰败、脸型可怖的薛宝钗,不由吓得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失声道:“是什么东西躺在我房里?”说着连声唤袭人,呜咽道:“快将这怪东西打出去,别留在这里唬人了。”
袭人闻言忙走上前,将宝玉扶起,轻轻道:“宝二爷别慌,你仔细瞧瞧,这是宝二奶奶呢。”
宝玉听了这话,略微定神,不肯再上前,只回想起刚才见过的女子的面容,恍然明白过来,皱眉道:“的确是宝姐姐,但宝姐姐一向是艳如牡丹的,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薛姨妈抹泪道:“实情如何,莺儿是尽知的,据她说,今儿个进宫,竟在宫里遇见了林姑娘,因与林姑娘起了争执,也不知怎的,竟有个贵妃站出来护着林姑娘,将你宝姐姐送进暴室,将她满口的牙都拔了。”
宝玉闻言,却是并没有在意宝钗的事情,只眼前一亮,笑着道:“原来林妹妹竟进宫了,也不知如今她在哪里,若是能见一面,必定是极好的。”
薛姨妈不妨他会说出这番话来,看着宝玉那惦记黛玉的神色,心中不由气极,冷笑道:“自己三媒六聘娶过来的夫人受苦了不心疼,倒有空去想林家那狐媚子,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好歹要请太太、老太太过来,给我评评理儿。”
宝玉听了这番话,因喝多了酒,并不觉得害怕,加上刚才被薛宝钗的容貌吓住,对宝钗的心思登时淡了,便满不在乎地道:“姨妈想做什么只管做去,我可是累了,要躺下歇息一会儿才行。”言罢,便向袭人招手,要到袭人的房间歇下。
薛姨妈被他气得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心中一口气缓不过来,果真唤过莺儿和文杏,让她们去将贾母和王夫人请来。
贾母、王夫人本要歇息,听说宝玉这边闹了起来,只得收拾一番,带着人赶了过来。
待到了那里,薛姨妈抹着泪,将宝玉回来的事情说了,末了呜咽道:“正经的夫人不关心,却口口声声念着林家那狐媚子,老太太你说,我这心里如何能够舒坦?”
贾母听了这番话,半晌没言语,慢悠悠喝了一会儿茶,才道:“既然我家宝玉这般让姨太太不满,不如让宝玉写了放妻书,如何?”
本来她是打算过两天再将薛宝钗休弃了,但如今薛姨妈要闹,贾母心中气恼,便决定今儿个就将事情办了,也好快些去找黛玉。
薛姨妈满脸不敢置信,连哭泣都忘了,失声道:“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母淡淡笑道:“姨太太没听清吗?老身再说一遍好了,老身觉得,既然姨太太不喜欢宝玉,不如让他们夫妻和离,大家皆大欢喜。”
薛姨妈脸色如纸,久久无法回神,然而贾母言辞旦旦,由不得她不信。
薛姨妈便哆嗦着嘴唇,颤声道:“老太太这是嫌弃我们家宝钗,想将她踢出门,是也不是?”
贾母依旧神色冷淡,语气冰冷:“我倒是想好好待她,但她自己却不争气,我也就冷了心。哼,自从她进了门,一件正事没做,只管跟我那外孙女死磕,在衙门丢了脸还不够,到了宫里还敢嚣张,惹出一大堆乱摊子。金玉良缘,我们这府里是消受不起了,还是就此罢了,纠缠下去可没意思。”
薛姨妈没有言语,突然将目光投向王夫人,仿佛频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急道:“老太太突然说这话,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金玉之事,是二太太你一力主张的,又是宫里的元妃下谕旨定的,难道真要罢了不成?”
王夫人别开脸,躲开她的目光,没有言语。
薛姨妈见了她的情状,不由有些绝望,呆呆立着,不知如何是好。
几人的对话,房里的薛宝钗都是听见了的,也是大受打击,脸色灰败,仿佛突然之间老了十岁一般。
贾母看也不看他们,命人将宝玉请来,让他以七出之条中的“口多言、不顺父母”为凭,写了休书将薛宝钗休弃。
宝玉本是个爱美人的,之前薛宝钗容色如花,让他有些喜欢,如今宝钗容颜不再,宝玉也没了心思,何况他一向对贾母、王夫人言听计从,听说贾母要让他写休书,当下毫不迟疑地应了,让袭人、紫鹃伺候着,提笔一挥而就。
待他写完了,贾母让袭人将休书送到薛宝钗面前,淡淡道:“贾家宝二奶奶的名分,已经不是你的了,不过,念在你如今仪容有缺,就是离开贾家也没出路的份上,我肯让你留下来,以宝玉姨娘的身份相待,如何?”
薛宝钗闭着眼,眼泪如雨而下,慢慢点了头,应了下来。
她不答应也没办法,这年头,被休弃是极丢脸的,就算回娘家,也是被人瞧不起。
何况,正如贾母所言,她容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