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转过头来,看着她。
苏换提着一盏晕黄的纱灯,站在黑漆漆的田埂上,脸很白,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提灯的手微微发抖,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他转过身,继续走。
回到家,将猎物堆放在院子里,他径直走上石阶,从窗台上拿过木牌写: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堂妹。你不见了,他不过以为我将你藏起来了。”
苏换走上石阶,看着木牌上的字,呆呆道,“我不见了,他总不会找你麻烦了。”
霍安写:“苏换,如果你想回家,我送你回去。如果你不想,你可以不回去,不用怕,有我在。”
苏换长久地看这一行字,一直看到泪眼模糊。
就是她亲爹亲大哥,也从未对她说过,苏换,不用怕,有我在。
霍安见她掉眼泪,以为她想起了家里的伤心事,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把木牌放在窗台上,转身去厨房烧水了。
他很累,全身也很脏,需要洗个热水澡。
问题总是会解决的,而生活也总是要继续的。
这一晚,苏换抱着那写着字的木牌,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第二天一早,苏换就爬起来了,换上自己的粉色衣裙,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布条绑在脑后,洗漱干净,然后勤快地扫院子抹桌子,又烧火熬了一锅白粥,手脚麻利地开始揉面团。
今天有新鲜肉,可以做肉馅面饼。
霍安起来后,就看到这么一个精神抖擞的苏换。她笑眯眯喊他,“霍安,快趁热喝粥。还有,把你那胡髭用刀刮一下,好像野人哦。”
霍安端了热水出去洗漱,唇边有笑意浅浅。
这才是苏换,吹不弯压不断的老竹子。
吃过饭,他开始清理那一大堆猎物。
山鹿、狍子、黄羊、野兔一类的,他都把皮毛完整剥下来,晾晒在院子里,皮毛比肉值钱许多。
苏换也没闲着。她拎了两只山鸡到厨房里,清理干净,剥了肉下来剁碎,做成肉糜裹在面团里烙饼,把两个鸡骨架甩给达达和小二去啃。
然后她走出来,见霍安又剥了四五只野兔出来,于是捡进厨房,清理一番,用盐腌制了,挂在屋檐下。
看着黄羊孢子一类的大型猎物,她有些愁,蹲在一边问,“霍安,这些肉怎么办呐?吃又吃不完,这天气,明日后日就坏了,扔了又好可惜。”
霍安拿了炭条在地上写:“我送去给村里人吃,再留些给达达小二。黄羊肉好吃,你用来炖汤,晚上喝。下午烙点饼,明天带进城,我去卖皮毛。”
苏换道,“你明天要进城?”
霍安写:“你一起去。”
苏换顿时兴高采烈,“好好好,你走哪里我就走哪里。”
霍安看她一眼,低头继续剥皮。
苏换继续围观他剥皮,看着看着就看到他脸上去了。他额头宽广,鬓角饱满,嗯,鼻子也不错,咦,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睫毛黑呢?苏换觉得,霍安真是越看越好看。
她忽然想起那晚花穗在黑暗里说,小四,我想做你嫂嫂,可不可以?
于是忍不住问,“霍安,你喜不喜欢花穗?”
霍安愣了愣,茫然地看着她,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苏换决定问清楚,如果他喜欢,这个好货色她用着再顺手也只好让给别人。
如果他不喜欢,那她苏换就要继续用下去,哼哼。
但霍安又垂头去剥皮,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苏换急得很,“你不要害羞,这里只有我在,我会为你保密的。”
霍安哭笑不得,摇摇头,把她打发了。
苏换却喜上眉梢。太好了,太好了,下次花穗再问她,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倒是没意见呐,你问问我哥的意思吧。
霍安没时间去琢磨这些,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苏换这朵奇葩,就是上天见他打猎杀生太甚,扔下来惩罚他的。
第二天,才蒙蒙亮,霍安就带着苏换,驾着从连三叔家借来的骡子车,驮了兽皮去城里卖。
霍安赶车,苏换坐在他旁边观摩他赶车。
本来她对赶骡子有些好奇,跃跃欲试地想从霍安手里拿过鞭子来赶一下,遗憾的是,霍安用眼神无声地拒绝了她。
她只好老老实实坐着,仰头去看天边将沉未沉的最后一颗星子。
看着看着,忽然忧伤地叹口气,“老实说,霍安,我这次惹的麻烦大了,实在很对不起。”
霍安摇摇头。这次是麻烦惹她,不是她惹麻烦。
苏换吞吞吐吐道,“可,可我还打了他。”
霍安鄙夷地看她一眼,就她这种娇滴滴的小废物,便是打别人一下,也不过挠痒痒。
苏换继续吞吞吐吐,“可,可我打的是他死穴。”
霍安有些吃惊了,她还知道死穴?
苏换看出他的吃惊,急忙解释,“我大哥说的,哦是我亲大哥,他说那里是男人死穴,万不得已时就使劲踢,踢了就跑,嗯嗯……”
她红着脸嗫嚅道,“就是胯下,我……也就趁他不注意,用笤帚戳了一下,结果他就跳起来了,脸色看起来很……很像吃了屎。”
霍安扭过头去赶车,表情变得很奇怪,似有些尴尬又似有些想笑。
苏换姑娘,原来你还有个亲大哥,你亲大哥真是太会教了。最后,你,的确戳对了。
还有,你用笤帚戳,真的太豪气了。马二元他,大概比吃了屎还痛苦。
苏换却显得有些苦恼。这种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