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换从来没买过布绸子一类的东西,她摸不清价格,更不懂哪种好,于是一边看一边虚心请教覃婶。
覃婶说,“四姑娘是要给夫君做衣服?”
苏换点点头,“这么热,他没几件衫子。”
覃婶说,“要说做襄爷他们这趟营生的,又是夏天,最紧要是衫子凉快,穿着方便。”
她伸手指着一匹布说,“平日吧,穿这种蜀地产的棉麻布做的衫裤最好,吸汗又透气,价格也适宜。”
苏换赶紧喊,“老板,这匹布给我瞅瞅。”
一个小伙计乐颠颠地跑过来取布。
覃婶又转手一指,“那匹布也不错,是湘绸,又薄质地又好,就是价格贵些。这种锦绸做对襟长衫什么的最适宜。”
苏换想了想说,“他和马打交道,穿这种锦绸浪费了吧,再说,他们时不时要遛马,长衫子不方便啊。”
覃婶笑道,“四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襄爷他们那营生,除了走马贩马,有时也是要有些应酬的,且不说谈生意,就是打通保宁本地关系,有时也是要出去吃酒的。这个时候,总得穿得体面些,对襟长衫子是要的。做长衫子剩下的材料,还可以做中衣,这种湘绸最是柔软贴身了。”
苏换听着十分有道理,不由佩服道,“覃婶,你知道的真多。”说着又叫小伙计搬了两匹湘绸来选。
选来选去,最终选了两匹棉麻布,一匹淡蓝色,一匹黑色,又选了一匹天青色的湘绸。因为覃婶说,霍安长得高,肩宽臂长,一匹布做两身衣裤是不够的,如果两匹的话,好好裁,就可以做三身衣裤。
苏换于是想,两匹棉麻布给他做三身衣裤,那一匹湘绸做一身长衫子,再加两身中衣,简直太完美了。
覃婶看她忙得团团转,瞄一瞄她身上穿的灰青色粗布衣裙,“四姑娘不如也给自己做两身衣裙罢。”
苏换头也不抬地说,“我用不着,又不怎么出门,再说我又不会做。”
覃婶笑着说,“那是,姑娘衣裙做起要繁复些。他们这布庄子卖了布,也做衣的,四姑娘不如看看。女孩子,便是嫁人了,也是要拾掇的。”
苏换一听,有些心动了。天气越来越热,她那几身衣裙穿着有些热了。再说,过些天要去拜访白少爷和昆爷他们,她总得穿体面些。
于是又兴致勃勃看布。
覃婶说,“做女子衣裙,那种花软缎适合,轻而薄,颜色又亮。哦这种天香绢也是不错的,不易起皱,最是凉快。”
苏换吃吃道,“有些贵吧,算了还是不要了。”
说着转身要走,覃婶拉着她说,“那这种吧,双宫绸,价格比缎和绢都要便宜些。”
苏换抬眼一看,覃婶指的是一匹浅烟霞红的细绸,隐隐有暗红花纹,很是漂亮。
于是她又心动了。覃婶笑着说,“小兄弟,将那匹烟霞红的双宫绸取来看看……”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女子声音说道,“那匹烟霞红的双宫绸,给我看看。”
苏换转头去看,一个穿桃红撒花长裙的女子斜睨她一眼,又冷艳地转过头。她身旁站着一个穿蓝裙的婢女,正瞪眼叱责那小伙计,“愣着做什么,快拿给我家小姐看呐。”
小伙计挠挠头,赔笑道,“小姐,这位姑娘先说看的。”
蓝裙婢女不屑地瞄一眼苏换,“她买了吗?”
苏换扯扯覃婶的衣袖,低声道,“覃婶,不看了。”
她想,初来乍到,霍安那么辛苦,她不能给他惹妖蛾子。再说,这种姿态,她了解,跟她那二姐一样,走高贵冷艳路线的,向来用鼻孔看人,犯不着去惹。
覃婶瞧着这主仆二人很是盛气凌人,倒有些气不平,淡笑一声,对那小伙计客气道,“小兄弟,你再取一匹出来给我家姑娘看,这匹就取给这位小姐。”
小伙计为难道,“可……可这种花色的双宫绸,小店只剩一匹了。”
蓝裙婢女赶紧抢过话头,“那我家小姐先看。”
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嚣张地响起,“我家四姐姐先看。”
苏换转头一看,吃着油酥糕提着菜篮子的蛐蛐跑进来了,放了菜篮子在脚边,吊儿郎当地斜倚在曲柜边吃糕,昂起下巴,一副你惹老子老子正闲的模样。
那蓝裙婢女气得脸红,“你……”
蛐蛐不耐烦道,“伙计你耳聋呐,快把绸布取给我四姐姐看。”
小伙计赶紧去抱布匹。
那桃红长裙的小姐终于转过头来,嫌恶地看一眼满嘴油糕的蛐蛐,又转过头去,冷声道,“这匹布我买了。明翠,付银子。”
说罢,似乎不愿多看苏换他们一眼,转身就要走。
那叫明翠的蓝裙婢女哼了一声,又鄙夷地看一眼穿粗布衣裙的苏换,穿得还不如她呢,买得起这绸子吗?
蛐蛐冷笑一声,左手肘一抬,正正压住小伙计放到曲柜上来的绸布,“不好意思,我四姐姐先看上,先买下。”
小伙计好纠结,左右赔笑。两个女人抢一匹布,这种戏码他时常见,大多是赶紧去库房抱出同一花色的布匹出来,息事宁人。可是今天不巧呐,这双宫绸不算什么稀奇绸子,可这烟霞色好看,卖得只剩一匹了。
桃红长裙的姑娘蓦然回身,柳眉倒竖,冷脸冷色将蛐蛐看着,又去看苏换。
苏换觉得没必要闹妖蛾子,低了头去拉蛐蛐的衣角,“蛐蛐,走。我不喜欢这匹绸子。”
蛐蛐头也不回,上下打量那桃红姑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