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叱木儿,郁欢便放松下来,笑着回道:“姐姐不是在御食监吗?怎么妹妹刚得了赏,姐姐就闻着味儿过来了?呵呵,原来——”她突地刮了一下叱木儿的鼻头,笑得更大声,“原来,姐姐的鼻子不光能闻着饭香,更能闻着铜臭味儿啊错嫁良缘!”
叱木儿把眼一瞪,叫嚷起来:“什么铜臭味儿?咱们皇魏可没有铸钱!哼,妹妹得了好东西也不拿出来看看,实在是小气!”
“妹妹很是喜欢姐姐的那对梅花耳坠,姐姐不小气,就送给妹妹如何?”郁欢一本正经地说,定定盯着叱木儿。
叱木儿突然便有点无措,嗫嗫懦懦地开口:“妹妹若是喜欢,我便送你又如何?”说完,看了她一眼。
郁欢本是随口说着玩的,没想到叱木儿虽为难,倒也答应得痛快,便不好意思起来,单手一拍叱木儿的肩膀,大声笑着道:“姐姐真是大方,无欢也不是那贪利之人,姐姐千万别把刚才的话当真,妹妹就是瞧着姐姐好玩,逗逗你!哈哈,快走,刚才陛下赏了我一对碧镯,已经让阿干里公公去内库拿了,肯定差不到哪儿去,无欢便当个人情,送给姐姐赔罪如何?”
叱木儿一听,反倒扭捏起来:“这宫里除了主子们打赏的东西,婢女只能戴绢花,金玉自是不能上身的。妹妹没有什么首饰,看你这头发也及腰了,以后要好好打理打理,再不要乱蓬蓬一堆,主子们见多了也会不喜。那镯子妹妹还是收着吧,戴在腕上好歹也能增个几分颜色。”
郁欢的眼眶突然便一热,忍了忍,方道:“还是姐姐爱护我。不过,无欢既然说送你,就不会更改了。虽说是御赐,也没听谁说不能送人,姐姐不戴收着也好,等将来放出宫的时候,添份嫁妆!”
这话可是真心的,她有一兄一姐,兄长大她四岁,自小一直没长在一块儿,一直跟在阿爹身边。还是在她四岁的时候,才在家生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此后便说是接出去到千里之外的名儒那里受教,直到她八岁,也没有再见。阿娘曾说,哥哥刚到夫子那里便得急症,没留住。如今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回见着哥哥右脚大趾二趾间长了个大痦子,为此她和姐姐还嘲笑了一回哥哥,说他是猴子转的,根本不是阿娘生的。
至于姐姐郁柔,大她三岁,两人一直是形影不离。她的性子急,常常得姐姐压制,有时候做事不得力,连带着姐姐也要挨阿娘训斥,可姐姐总是默默受了,再淡淡一笑,道:“欢欢这回可记得教训,莫要再让姐姐为难,好不好?”
阿娘一搂两人,总是带着伤感的语调说道:“阿娘自是舍不得欢欢和柔柔受什么委屈,可是阿爹领的那份差,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便是俊叔离得近,又能照顾我们到几时?总是要自己来的,你们也总要长大,还不如快点长大,纵是遇着什么坎,也能跨得过去。”
至今她还记得阿娘说这番话时,姐姐紧紧拉着她的手,可是,那一年,她拉着姐姐的手,放开,再也没能重新拉起......
思绪一时飘开,郁欢登时便陷入若有似无的哀伤中。
叱木儿也有些无措,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间失了言语,神情又是那样的怨艾,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当的话,便小声道:“妹妹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要和我直着说,我不会说话,妹妹莫要因此怨我......”
郁欢收回心绪,正色道:“姐姐,这一声姐姐,妹妹既叫了,便断不会因着何人何事恼你。适才,妹妹只是想起儿时一些事,一时心伤,姐姐莫要多心。”
言罢,搂着叱木儿,嘻笑着向前行去。
叱木儿有点明白了,知道这又是一个可怜的少女,想必儿时不得幸,才会如此。再看她一脸灿烂,谈笑宴宴,便又觉得刚才那一幕仿佛不曾有过。
领赏、量面、谢恩,郁欢忙完,已是正午,正是各宫主子们用完午膳的时候。宫里的主子是一日三餐,各宫小厨还得在正餐外预备几顿小食,以供主子们随时享用。奴婢们便是两次正餐,和民间是一样的饭点,却是在上午与下午。这会儿,她和叱木儿早错过上午那饭点,亏得叱木儿有藏吃食的习惯,两人倒没饿着。
就是碧桃捧着烟纱,领了织婆过来的时候,因叱木儿与她嬉笑无度,便被碧桃训斥了几句,叱木儿心里不郁,下午没事,便倒头睡了。
郁欢却还有更紧要的事儿,就是炼药。
别看她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还是打着鼓。这会儿刚到太医署,便遇上太医令李亮等着她。
“无欢姑娘,上午陛下便召命我等在太医署候着,说是姑娘要用御炉炼药。”李亮揖了一揖,尽是伏低之态,又道:“不知姑娘可有方子,也好让我等参详参详,毕竟龙体贵隆,不能有任何闪失。”
郁欢还了礼,双眸清亮,看着太医令,看见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方笑道:“有何不可?只是这方子也是师父的秘方,不便为外人知晓。李大人身为太医署典令,当是谨慎些好,婢子便为大人写下方子,此方只与大人知晓,如有何不妥,直接告知婢子,婢子得大人蒙教,荣幸之至,想必陛下也是欢喜的。”
说罢,她又屈膝一福。心里却想着,这李亮必是因昨晚的事情,想戴罪立功,虽说皇帝也没罚他,终是对他生厌了。此时他急着要方子,也是人之常情。
李亮却没想到她如此痛快,不由心喜,遂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