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燕之死还引发了一个意外,就是让丁天水得知了丁夏的念想。丁天水无法理解:若是她不想做营妓,想办法脱离贱籍便是,为何要消灭癸支,消灭营妓制度?
他不希望丁夏的一辈子都耗费在这事上。他的夏夏应该在他身边安稳生活,不该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念想,吃苦受累,撞得头破血流,最后还可能无功而返。
他不介意有多少女人在军营中以泪洗面,他只在意他的夏夏会不会因此受挫,会不会因此不开心。便是因此,他认真地威胁她。
——效果很好,丁夏再也不提这件事情。
好吧,本来他是想着,如果她真的坚持,他便再帮帮她,又有何妨?
癸燕死的那个夜晚,他曾经对丁夏说,当今圣上是他朋友。当时丁夏怪他害了癸燕,认为他没有朋友,才会心里扭曲地想害她也没有朋友。
他承认,他的确希望丁夏没有朋友,他根本就希望这个世上,他是丁夏的唯一。但似他的性格,还真不屑于出手对付她的朋友。
而皇上,那个多疑的庸君,自然也不是他的朋友。他不过随口一说,以作辩驳而已。
即便如此,丁天水待皇上却很尽心。毕竟,他好容易能有个让他免于无聊的目标:守护那家伙的江山。
皇上曾经问过丁天水,是不是喜欢丁夏?丁天水轻笑一声,摇头否定。他知道这家伙有派人盯着他,而且一直在设法控制他,只是不曾成功而已。他绝对不会让这家伙知道他对丁夏的感情。
他是丁天水,他恶贯满盈,做事从不留余地。但他强悍到没有弱点,谁也无法伤害他。便是因此,他绝不能将丁夏放在那些恶意满满的人们面前,让她被他牵连受罪。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在他收丁夏为徒的那个月,他的某个徒弟从他房间里劫走了沉睡的丁夏,约他出京城决一死战。
丁天水没有带人,孤身赴约。他清楚他被捏住了短处,但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点。否则将来,难免会有更多得人找上丁夏,折磨她,威胁自己。这也是后来,林冬莲大张旗鼓拿丁夏威胁他时,他不肯听令的原因。
因为那徒弟挟持了丁夏,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决,丁天水只是险胜。所幸他还有傀儡术,这让他在最后关头捡回了一条命。他受了重伤,而丁夏中了mí_yào,直到下午回到天昭府才清醒。
丁夏对此事一无所知。丁天水什么都没告诉她。关于伤情,他只是简单解释,碰到了高手围堵。丁夏听言,手指戳了戳他的伤口,笑意盈盈道:“师父,干多了坏事,现在遭报应了吧?”
丁天水一声叹息:真是没心没肺的人啊。
但自此往后,他总是将丁秋留给丁夏,多少有个照应。
经此一事,丁天水将他的感情藏得愈深,深得几乎能骗过他自己。在此之前,他待丁夏是极好的,几乎有求必应。可是此事之后,他开始依照天昭府的规定约束丁夏,甚至适当允许其他男人碰她,虽然这会让他很不开心。他疼爱她,疼爱得过分了,就欺负一阵,欺负得狠了,又好好哄一番。
丁夏很不适应他的转变。待她适应了……面对他的傀儡术,她只是冷冷一笑,诚实道:“知道你对我没新鲜劲了,老变态!”
丁天水承认,当时他心中的失落,已经不是“哭笑不得”能够比拟了。
可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她便得陪着自己,那么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用心。
丁夏入府后六个月,丁天水按照规定,给她安排了搭档。他仔细挑选,最后找上了乙建安。这个男人武功高强,从不碰女人,又正气满满,很照顾搭档。他觉得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却不知道,就是这个看似很正确的决定,足够让他懊悔终生。
丁夏果然成功完成了任务,安全回到了天昭府。但是她开始魂不守舍。她问了丁天水好几次什么时候还能再去执行任务,丁天水只觉怪异。于是终于有一天,他忍耐不住,再次对丁夏用了傀儡术。
丁夏喃喃道:“师父……我爱他。”
从小到大,丁天水都从来不曾有过浓烈的感情,他的心境时时平和,难起波澜。这让他能随时随地清醒地思考问题。但也是因此,爱,于丁天水而言,是个极其陌生的名词。他一直记得丁夏说这句话时眼中淡淡的神采,如此美丽。
丁天水不明所以,心中却莫名而又陌生的微微抽痛。他停顿许久,方道了句:“爱便爱吧。”
丁夏缓缓勾起嘴角:“爱不得……爱要相亲相守相依,生同寝,死同穴。我和他,不可以……”
丁夏的爱情观深深影响了丁天水,或者说,丁天水的爱情观根本就是来自丁夏的只言片语。他无法理解丁夏口中的爱,却意外地羡慕她描述的场景。便是从这一天起,他在心中决定,他死也要拖上丁夏。他想,或许他不会与她相亲相守相依,但是他们生同寝,自然也该死同穴。
可她不愿意。丁天水不曾料到,有一天,她的傀儡术会如此精进,竟然能够控制他。她遥遥站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冷漠朝他道:“师父,你死后,你我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想起。我会忘记癸燕、忘记乙六,也终会忘记你。”
丁天水暗自一声苦笑:果然是坏事做多了么?今日……才是报应。
可是,他们之间,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是不是不该逼她跟他离开京城?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