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跟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尚有掉以轻心的时候,更别说后头临时被拨到身边的了。”王熙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猜到了后续的情况。
而事实也正如王熙凤所猜测的那般,因着贾瑚的意外落水,他身边所有的丫鬟婆子,包括他的奶嬷嬷在内,所有人都接受了极为严厉的惩处。虽说当时因着贾代善当家,并未出人命,可那些人却全部都被迫离开了贾瑚。一时间,贾瑚身边再无一个熟悉的下人。当然,不管怎么说,贾瑚身为荣国府的嫡长孙,自不会缺少伺候他的人。可还是那句话,贾瑚当时满打满算也就五岁,又是着凉又是受惊,身边熟悉的人统统没了踪影,连最疼爱他的亲娘也因他而病倒了……
凭良心说,这一切都不是贾瑚那个年纪的孩子所能承受的。偏生,新来的丫鬟婆子虽说忠心没甚问题,可因着同贾瑚并不熟悉,丫鬟婆子们能做的也就是在衣食住行上悉心照料他,至于他心里究竟在想些甚么,却是一无所知的。
“父亲说,他其实也不大清楚我大哥真正的死因。明明大夫说,病情并不严重,可我大哥就这么病着,一直病着。给他药,他也吃,膳食用的虽然比平日里少了一些,可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胃口。偏生,他的病一直没有痊愈,就这么从炎热的三伏天,一直拖到了数九寒冬。偏那会儿,正值年关,偏事情又是极多的,老太太当时病着,老太爷也忙着外头的事儿,我母亲愣是拖着病体出来同二太太一直忙着归整节礼的事儿。”
贾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可瞧他的样子,却全然不像是在回忆今个儿午间的事儿,倒反而像是在回忆多年前的事儿。可显然,当时的他根本尚未满一周岁,也就如今巧姐那般大小,无论他怎么想,都不可能想起当年的事情。
王熙凤自不会打断他的话,任由他愣在当场苦思冥想。好一会儿,贾琏才幽幽的道:“大概就是腊月的某一天,忽的传来消息,我大哥病死了。”
贾瑚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又仿佛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从落水到病倒,再到病故,这其中足足有半年多的时间。前后换了无数个大夫,大部分的大夫都说是仔细将养就能痊愈的小病,小部分的大夫则是提议荣国府去请太医来看,唯有极个别的大夫提到了贾瑚郁结于心这个问题。可关键是,这一点压根就没人在意,试想想,一个五岁的孩子,他怎么会郁结于心?
然而,贾琏却有着自己的推测:“根据我父亲所说的话,我猜测,我和我大哥虽都俏似父母,可我应该是像我父亲,大哥才是真正像我母亲的人。不单单指相貌,更是性子。”
王熙凤微微点头,她大概明白了张氏的死因。
娘家出事仅仅只是一个□□,荣国府上下的态度则是让火烧得更猛了一些,贾瑚的落水才是压垮张氏的真正原因,要不然张氏也不会在贾瑚落水后不久,也跟着病倒了。至于贾瑚的死……
到了那种地步,就算张氏本人不想死,她的性子以及荣国府上下的态度,也足以将她生生的逼死。
不过,还有一个意外,却是王熙凤所不曾料到的。
“凤哥儿,你可曾记得我祖父是何时过世的?”贾琏忽的提到了贾代善,倒是让王熙凤愣了片刻。可旋即,王熙凤面色再度大变。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尤其是贾代善那一代,四位家主更是脾性相投,关系好得不得了。虽说贾代善过世那一年,王熙凤尚未出生,可她出生后却仍是听说过这事儿!
“我记得,我是在老太爷过年后一年才出生的。”王熙凤比贾琏小了两岁,也就是说,贾瑚和贾代善死于同一年。
“我大哥死于那年的腊月,三天后,原本就病重的老太爷也撒手人寰。虽说我可以寻出极多的理由来证明这两件事儿是毫无关系的,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非我大哥突然故去,老太爷又怎会忽的病情加重不日离世呢?”贾琏对贾代善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这其中当然有贾琏当时尚且年幼的关系,可最重要的,还是贾代善压根就没怎么看望过贾琏。事实上,当时的贾代善最疼爱的就是嫡长孙贾瑚。可想而知,贾瑚的夭折对于贾代善而言,是多么得痛彻心腑。
贾代善最终还是故去了,带着对后代子孙万般的不舍追随心爱的嫡长孙而去。临终前,他强撑着身子骨,向圣上阐明了贾家同张家并无联系,同时恳请圣上赏赐幼子贾政功名和官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贾代善是带着无比的伤感和失落离开人世的。
自然,贾代善的做法以及临终所上的那道折子,是瞒不了诸人的。更别说,很快圣上就下旨允了贾代善的请求,同时也撤回了所有针对贾家的贬谪。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贾代善已死,其二子并不堪重用的缘故。
总之,贾府算是平安度过了此劫,代价却是家主身亡,嫡长孙夭折。
也是自打贾代善过世后,贾母对于大房的态度一落千丈。张家出事也许并不能怪在张氏头上,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且还是早已出嫁了的,自然管不了娘家父兄之事。可贾瑚呢?身为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儿子都照顾不了,试问如何能得到旁人的原谅?贾母才不会在意张氏是否更为痛心这一点,她只知道她丧夫丧孙痛彻心腑!
抱着这样的想法,贾母拒绝搬出荣禧堂,甚至拒绝承认贾赦家主之位。贾赦当时因着丧子丧父之痛,也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