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你还想问我是如何知晓的?好,我告诉你,当年,若不是你折腾李氏折腾得太厉害,一副要将人往死里逼的样子,老太太也不会让李氏搬到她那里,负责照顾府上的三个姑娘。哼,明着是给她寻了个苦差事,暗里却是在护着她,免得一不留神你就把人给恁死了!”
贾政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开,临出门前,却又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话:“与其整日里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若将心思放在宝玉身上!”
王夫人软软的瘫倒在地,浑身不停的战栗着。虽说屋里都烧着火龙,地上也铺着厚厚的毯子,可王夫人依然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有些事儿,不是不去想,就是没发生的。
离贾珠过世已经有三年时间了,连贾兰都六岁了,哪怕王夫人连着三年都自我安慰,只说贾珠是被李纨那个扫把星害死的。可谎话说的再说,依然只是谎话。也许贾珠之死是诸多原因结合在了一起,可问题是,进学乃是正事,王夫人也无法去指责贾母,若是如今连李纨都是无辜的了,那岂不是说,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真的是她造成的……
“太太,太太您怎的坐在地上。太太,我扶您起来。”
丫鬟的声音,终于将王夫人从自我厌弃之中拉了回来。只是等王夫人抬头见是个陌生的丫鬟后,心却更凉了。这半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儿,她病倒了两回,却损失了所有的大丫鬟,整个荣禧堂翻天覆地一般,竟是陌生的连她都感到心惊。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一夜醒来,地方依旧,人却全然变了。贾政素来只拿她当一个贵重的摆件敬着供着;贾母好时则好,一旦不好了简直就能把人往泥里踩;长子已逝,长媳同她离心离德,长孙和幼子则干脆都被贾母所笼络;还有她的女儿,那个被她亲手推入高墙之中的女儿,只怕再过两年,就要二十五岁了,她甚至都不知晓自己是盼着女儿回来,还是干脆求着别回来了;至于庶子庶女,不提也罢。
众叛亲离吗?
“扶我起来。再给我打盆热水,我要洗漱一下。对了,让人将珠儿媳妇儿唤过来,就说我有话要同她说。”
荣禧堂虽被大清洗了一番,也确是在管事的位置上皆换上了贾母的心腹,可贾母却不曾真正染指所有的位置。譬如,伺候王夫人日常起居的丫鬟,虽是从别处调过来的,可论忠心,只怕也就那么回事儿,王夫人若是铁了心想要笼络,却也是不难的。
因而,那丫鬟还是乖乖按照王夫人的吩咐去办了,待事情办妥之后,她还不忘来王夫人跟前说一声,表示自己确是有将主子的命令搁在心头,也全圆满的完成了。王夫人虽心情极为低落,却还是随手褪下了一个绞丝金镯子赏了她。
“太太,珠大奶奶已经候在外头了,我这就将人领进来。太太可还需要茶点?或者旁的甚么?”
有了打赏,一切都不一样了。这并不是说方才那丫鬟就怠慢了王夫人,而是在领了赏之后,从被动变成主动而已。
王夫人当家多年,自是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不过她也懒得同丫鬟一般见识,只摆了摆手,让她将李纨领进来,便打发出去了。的确,笼络丫鬟是挺重要的,却并不着急。
李纨很快进来,见屋内唯有王夫人,面上微微露出了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情绪,向着端坐在炕上的王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太□□好,儿媳李氏向太太请安。”
“你倒是懂事儿了。”王夫人手里抱着暖手炉,整个人都倚靠在暖炕头上,面色很是难看,却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先前亏了身子骨,方才又受了一番惊吓,这才显得气色不佳。
“回太太的话,儿媳先前有诸多的不是,如今已经改了,还望太太再给儿媳一个机会。”
口口声声的称呼自己为儿媳,这才以往却是不大可能的。一来,李纨并不是多言之人,又整日里待在荣庆堂,哪怕见着了王夫人也不曾主动打招呼。二来,儿媳……贾珠是个禁忌,李纨所承受的压力半点儿不比王夫人少。
“好孩子。”王夫人先是叹了一句,随后才道,“方才,你说的那个夺情……再详细同我说一说罢。”
李纨心下一动,只道是自己说动了贾政和王夫人,虽不大明白为何王夫人还会特地唤自己过来详细说明,不过只要能够帮到贾兰,别说只是详细解说一下,就算更苦更累的活,她也愿意去尝试。
当下,李纨静下心来,先是将要说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随后才从头到尾详尽的同王夫人说了一遍。不仅理清了所有的头绪,更是着重强调了她的盘算:“太太,我也明白,咱们家虽荣宠不断,可到底不比前些年了。只是,兰儿原就聪慧得很,他需要的并不是圣人直接赏赐官职,而是给他一个机会。仅仅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他走上考场,公平同旁人竞争的机会。”
贾代善临终前上折子替幼子贾政向圣人要官职一事,并不是甚么大秘密,至少,李纨未出嫁前便听父亲说过了。不过,那会儿之所以能够成功,主要还是因为贾代善在圣人面前极为有脸面。而如今,只怕已经不能了。也因此,李纨至始至终求的都不是甚么官职,而仅仅是一个机会,由圣人亲口免去贾兰的不雅之罪,让贾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