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他。他眼睁睁地看他落入自我编织的泥潭,却不得而出。姜扬只好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发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不要急,也不要发愁。我会一直宠你。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许不能让高长卿安心,但是他的权势可以。于是他亲自拟诏,要恢复十年前高家既有的封地,并且为他建造一座城池,在现在的费地。高氏的封地一直在国境的西部,饱受岐人的战乱之苦,现下他为高长卿在东面的涑水河下游立城,是有心让他在东面站稳脚跟。果不其然,高长卿的病情渐渐好转。姜扬虽然安心,却并不高兴,他知道他的猜测是对的。但他还是耐心地哄劝道:“你好好养病,到了国都我们就册封。”
高长卿终于安下心来。他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们刚走了三天,国中就有人突来报信,姜扬见传令官神色惊惧,翻身下马把他引到一边,暗自拆信。从前这些事都过高长卿的手,现在姜扬觉得,他也该让高长卿休息休息,何况看起来不像是好事。姜扬展卷一念,倒也松了口气,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他转过头,望着高长卿的篷车,叹了口气,他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
“你回去,将王后送到城外别宫中,让彭蠡将军带着金吾卫看守,不要让任何人出入别宫。”他简短道,“至于宫里的事情,暂且交给卫相——对了,让高栾一道去帮忙。这个小子可以应付。”
传令官大松一口气。干他们这一行最怕的就是报丧,一不小心就被君侯给宰了。这次王后小产,他已是抱着必死的心情前来传达,不想这个传说中完完全全就是个武人的君侯,倒也非常通情达理。只不过这样的通情达理对于夫妻来说,未免太冷漠了,看来坊间传说王后是靠着她弟弟受宠才上位,并非空穴来风(空穴来风的这种用法现在已经被承认了,列为第二条释义,大家可以去查查辞典,用一次就被说一次oz)。
姜扬的确对高妍并没有夫妻之间该有的亲近,他只是将她视为高长卿的姐姐,而礼遇有加。这次高妍小产,他内里却松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说过,其实他并不是非常想要这个孩子。
这来源于一次错误。而且姜扬隐约觉得,这个错误不是发生在高妍与自己之间。只是他一直没有说罢了。就算并非他所认为的那样,他也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接受一个新生命的降生,他没有做好准备,也缺乏对这个孩子最起码的期待。他知道这样也许很对不起他的妻子,但是名分是他仅仅能给予她的东西,真心没有办法假装。
他的身份也让他可以无需假装。他已经感受到高长卿内心的波动,他静静地等待着,两人可以点破的那一天。他想要拥有他的全部。
他的隐瞒造成的结果就是:高长卿有了一副稍稍强壮点的身板去接受这个坏消息。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到达了国都,他已经不可以再露出一点破绽了。于是,清河伯高长卿在册封典礼后的宴会上轻描淡写道,“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女人生孩子哪有这么容易。”他强自镇定地面对着别有用心的声音,“所幸君侯和王后都还年轻。过不了几个月,我们又会得到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