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妾给你添麻烦了。”阿南说。她躲闪着目光不敢看我,只有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小东西有时候也会犯傻,比如现在。
我静静的用手将阿南的头按在我的怀里。阿南是不容易落泪的,她的眼泪比珍珠更宝贵。只是此时的我心思芜杂,也没办法安慰她。
我的衣襟很快被打湿,像是洒过一阵春雨。
我双手环着的这个热乎乎的身体,口鼻间萦绕着不知阿南还是春天才特有的香气,沉声说:“我以前听得人说,舜造五弦以歌南风: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阿南的名字里就有个‘南’字,对我来说就是那南来的清风。我对阿南的指望还多着呢,靠你还差不多,哪有什么麻烦。”
这话我是发自内心,阿南帮我的时候多了,我一直在依靠她。
阿南的头抵着我的胸口,好像是被头上那白玉簪压得抬不起来。“我只是不愿朋友因我而有什么不好。”
“我只恨自己太晚认识阿南,如果一开始就……没关系,你只是年轻。而我虽年纪不小,可还是能够等你,至少还有十年的光景等你。”
怀里的小脑袋不抽泣了,轻轻拱动着抬起头来,满面的泪痕涂得粉面上有些泥花,我好笑的用手去抹,却是越抹越花了。
阿南的黑眼睛十分清亮,她端详着我,好像才认识我似的。
我们都会冲动,其实是因为我们都有在乎的东西。
空气湿润微凉,阿南在我怀里轻咳了两声,让我记起她有肺气不足之症。此时尚在早春,阿南不耐在室外久站。
我立刻推了她进屋。
她松手时,我们同时看到她的手在我的衣襟上留下了两个泥手印。
我们都笑了。阿南的笑里还夹着泪花。看上去特别傻。
如意早把我今天该看的奏折搬到了长信宫。呆头呆脑的阿瓜在锦褥上也为我支好了案子,笔墨纸砚全都一一布好。
我却看到那边琴案上有一碗几乎没喝过的白粥放着。伸手便去拿,“阿南这是你剩的?我正好连早饭都没吃。”一早急着去公主府拉架,又到母后那里说项,我一直没时间用膳。
粥碗还没到嘴边,便被阿南擘手夺下,“已经冷了,吃不得!”她嗔我一眼,“当心寒了胃。”
她向阿瓜呶了一下嘴,阿瓜飞跑着出去了。
“我早上也没怎么吃东西。”阿南告诉我,“正好一并烧点扁食,那东西做起来很快,皇上先去忙你的,等等就好。”她宣起袖子来。
此时阿瓜正好领着几个宫女搬了阿南的红泥小炉并一干什物进来。
我看看那成堆的奏折,想到明天就是众臣年后第一天上朝。便也不客气,自己去锦褥上坐了。
我埋头于政务,阿南就在一旁飞快的和面擀皮。她果然动作麻利,不一时,小炉上的锅里就飘出了香气。一缕青烟,夹着美味向着打开的窗扉飘去。
“扁食在南方有叫肉燕的,阿南知道吗?”我把手上一摞子奏折递给阿南。美味当前,我便想偷懒。
阿南迟疑一下接了过去,随手翻看了几本,“怎么又是那啄皇孙的谣诼?”阿南皱着眉丢还给了我。
这奏折有李济上的,也有其它大臣上的。说的都是过年期间,他们听得有人翻唱当年李济和几个老臣编的旧曲。什么燕飞来啄皇孙的,大家都觉得不祥,所以大过年的急急上这个给我。可见此事连他们都觉得有些利害了。
不过,最奇怪的是,这中间有份奏折是冯骥上的,他也要求立即封杀此等妖言。
阿南手上沉稳的盛出一碗扁食来,来放在我面前的案上,“肉燕是给人吃的,害不了皇孙。皇上快乘热用膳,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吃去。”她说。
阿南这里,这一点最合我意,我总能在此找到热乎的吃食。不必惊动宫中。
“母后刚才还说起,想要你早点给她生个孙子。”我提醒阿南。南燕飞北燕飞,其实全都不关我的事,我想要阿南为我生个儿子的心从来没这么迫切过。
上一世倒不觉得怎样。这一世算是活明白了一些。我若能有个儿子,好多事都不一样了。至少九弟就别想觊觎我的皇位。其实对大肇来说,这也是一件头等的大事,至少它意味着帝国的稳定。有时,帝王也是没有办法,婚姻必然联着政治。
阿南的脸红了,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林美人那边这两天怎么全没消息?太医院那些大夫这两天都是严阵以待,连年都没有过好。”阿南皱起了眉头,“自从钱昭仪不去紫榴宫后,紫榴宫就再无消息传出来了。”她想了一下又说:“我本不想去看,怕惹上事来。但如果皇上……”
“别打岔!”我嘴里吃着扁食训斥她,“你自己若早早生上一个,别人就没话说了。”
阿南低垂了头,想了一下,又红着脸端着自己那碗扁食,挨到我身边来,靠在我身上吃。
“看到那些奏折中有冯骥一份没?”我问她。
她点头。
我冷笑了一声,“这谶曲编的时候虽然明着指的是你,可不知为何,民间却又认定歌中所唱实指冯嫣儿。因为她的名字谐音燕儿。”我告诉阿南。“所以冯骥急了!”
这可真是奇奇怪怪的现世报,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阿南慢慢地吃着扁食,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我先吃完了,推开碗,看看靠在我身上的阿南,“阿南你见过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