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高的云端,骤然间跌落深渊,袁茂林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来白府之前,他可一直都是自信满满的,他相信,只要自己放低了身段,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白清定然会对他死心塌地的。那么,即便他隐瞒的事情暴露出来,圣人和白家,也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届时,权利和美人儿二者皆得,指不定还能够将苏梅接来京城,共享荣华富贵,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在他看来,掌控白清,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根本不用筹谋太多。自一见到白清开始,他就在谋划算计她,从未付出过半点真心。他一直当她是个没有头脑的蠢人,根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蠢人会突然从他编织的情网中逃脱。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她对他的爱,会突然之间就散去无踪了。
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姣美背影,和管家仆从们惊诧不解的眼神,他知道,他真的是完了。
白清的固执,他心知肚明,若是能够多给他几日时间,也许还能够查探清楚她突然变了心的缘由。然而圣旨已下,他明日一大早,就得随同出京,根本来不及,自然也再无机会挽回她的感情了。
那么如今唯一能够下手的地方,就是苏梅。他必须封住了苏梅的口,将那一切全然掩了下去。只期望,她能够聪明一点儿,不要将他陷入绝境之中去。
想到此,袁茂林连白清嘱咐了赠予的银票都没来得及要,就匆匆的赶回了自己的住处,迅速写下一封信,交给心腹之人,嘱咐他连夜赶路出京,前往南浔老家。
安排好了一切,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露出个狰狞的笑容来。
他们以为,这种明里是重用,实际上却要将他置诸死地的计谋能够成功么?没那么容易的!他当初既然敢冒着欺君之罪休妻另娶,就有办法解决掉自己留下的首尾。
白清,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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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浔县,百儒村。
一个年约五十来岁,容长脸,身着褐色褙子的村妇一手提着个草编的篮子,一手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走进一样破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屋子里,冲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憔悴,却也难掩其出众姿容的年轻女子大声关切的说道:“梅子吖,快,大婶炖好了猪手,你赶紧吃了,下奶!可别饿着了咱们小威威。”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端了条桌,安在床上,将炖的软烂的猪手盛在碗里,端了过去。
“刘大婶,多亏了有你!”苏梅撑着坐起了身,泪水盈满眼眶,语气中苦涩弥漫。怀胎九月,收到从京城的来信,她满心的以为是丈夫鸿雁传书报喜讯,却不料里面除了一封休书,旁的言辞,半点都无。
成亲三载,他连只字片语都不留给她,就要将她给休了,理由还是无子。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躺在身边的儿子,心中满是讽刺。刚收到以无子为由写下的休书,她就拼着命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倒是要看看,等那负心之人知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别哭!”刘大婶见状,赶紧阻止道,“月子里可不能掉泪,不然将来会落下病,害你一辈子的。”
“大婶,你说,男人是不是真没有一个好东西,一旦有了点儿钱权,就要抛弃糟糠妻?”她的父亲是这样,没想到,精挑细选的丈夫,也是同一种人。
“你别多想!”刘大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劝道,“茂林是个好娃,定是在京里遇到了什么事,怕牵累了你们母子,才会这样。你先好好儿的坐月子,等养好了身子,小威威长大了些,就去京城看看。我家大刘说了,有小威威在,那休书,根本不作数的。”话虽如此说,刘大婶心中却也暗自感叹。据儿子分析,袁茂林很有可能是如戏曲里面说的那样,考上了进士之后,便看上了京城里大官家的闺女,当了陈世美。
苏梅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地主家的女儿,还是不受宠的,拿什么跟人家争呢?她生了小威威,大官家的女儿一样能生。
哎……
“我是得去找他问问清楚。”他用光了她的嫁妆,还将整个家拖耗成如今这般贫困的境地,一朝功成名就,就要抛弃她这个妻子,另娶她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她也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这么轻易的夺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以前,她除了母亲留下的一些财产,一无所有。现在可不一样了,她虽失了财务,却得着旁人永远也无法觊觎的东西。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让那些欠了她的人,加倍偿还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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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白清的及笄之礼很快就到了,苏梅,也出了月子,开始谋划起赚钱上京寻夫的事情来。
哪知这一日,早已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的父亲苏寒,却带着丰厚得吓人的礼品,前来拜访。看着几年不见的父亲,苏梅的心中恨意弥漫。这个男人,伙同他的小妾,逼死了她的母亲,害死了她的哥哥。她耗尽一切供丈夫读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权势在手,好去寻他们报仇雪恨。
现在,她的谋算落空,袁茂林休了她。可她却得到了别的东西,不必再依靠任何人,单靠着她自己,就有办法可以为母亲和兄长讨回一个公道。她向母亲兄长冤死的亡灵起誓,绝不会放过他们,定要那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贱-人,和这个见色起意,灭妻杀子的畜生付出代价。
而那些助纣为虐的人,她一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