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红楼之扣连环。一滴一滴,仿佛要把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不平都一一洗尽。

屋檐下伏着一个孩子,乱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他蜷缩着,一只腿不自然的颤抖。

街上氲起了些许轻雾,从这雾里缓缓拐出一个人,身形略显瘦削,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一步一步,走得近了,伞下的面容慢慢清晰。

这人有一对浓淡纤宜的眉毛,一双微微上挑的眼,一抹不薄不厚的唇,这无疑是一副少有的好相貌,但他的容色却是和他身上的衣衫一样,苍白。

他的脚步不急不缓,快走到那个孩子前的地方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从襟里掏出一方白帕,覆在唇上,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倾泻般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似要马上断裂,全身微弓了起来,连手指都在痉挛着,活像要把肺也咳出来一般,听去就像他的肝脏,都在咳嗽声中片片碎裂似的。

很少有人能听他咳完。

一团白光暴起,剑光划过雨雾直指他的面门,他却还是在咳嗽。

一秒,两秒。

剑锋逼近他的眉眼,剑气将面上的肌肤激出了小小的疙瘩,他还是在咳。

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

剑很近很近,近到让人已经觉得他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终于不咳了。

他的手中多了一柄刀。

多么美的刀啊!

像美丽女子的一声轻吟,动魄动心。

刀锋是透明的,刀身绯红,像透明的玻璃镶里着绯红色的骨脊,以至刀光漾映一片水红。

刀略短,刀弯处如绝代佳人的纤腰,刀挥动了一下,带着像空籁一般的清吟,还掠起微微的香。

只一下。

大好的头、颅滚落在地,在这样的雨里,这样的雾里,喷涌而出的鲜血开出来异常灿烂的花。

一方白帕飘到那血花上,慢慢污了色泽。

他继续向前走,脚步依旧不急不缓,容色衣衫依旧苍白,头上那把油纸伞依旧那样的素净,便连那把染了鲜血的越发美丽的刀也消失不见。

前方是一处酒家,老板正站在门前,他在等一个人。

他并没有看见那一场杀戮。他只看见一个撑着伞的青年向他走来,他觉得自己等的人到了。

果然,他听见那人说,我姓苏。

苏梦枕。

老板忍不住仔细打量一下这个年轻人,他想看看,是怎样一个人,能让那个狠毒骄傲的小侯爷早早等待。

他对上了他的眼。

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老板迅速低头,恭声道:“小侯爷在楼上恭候多时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崇山峻岭,参天古木都填不平他眼中的幽壑。

庄周收起伞,拾级上楼。

楼上并无他人,只凭栏靠着一个华服锦衣的少年。

‘神通侯’方小侯爷,方应看。

“苏楼主来的这么晚,想来是对我准备的礼物很满意。”方应看回头笑道。

方小侯爷生得漂亮,笑起来自然好看,像是天真可爱不解世情的处子一般。

可谁能想到这幅皮相下的隐藏着嗜人的狠毒与贪婪?

天使的面容,魔鬼的心肠,豺狼的狡猾,毒蛇的奸诈。

大约也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才能在杀人不眨眼的庙堂之上畅然而行。

庄周抬步走过去,窗外,河如玉带,飞檐翘角,亭台楼阁,端端是繁华的开封景象。

“弱了些。”

方应看一怔,随即大笑:“好,下次一定不会辜负楼主的期望!”

“便不知还有没有下次了。”庄周淡淡一应。

“怎么会没有下次?我可以令全天下的名医一起会诊楼主。”

“医生不必多,多了反而误事。”

“至少可以都试一试,试一试就有机会。”

“机会有很多,但是选择机会的却是人,这样的机会我不想要。”

方应看挑眉一笑道:“金风细雨楼怎么能够满足苏兄?”

“就像你没法知道天上的鸟儿快不快乐一样,满足不满足是我的心情,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你我都不是鸟儿,而是狼,没有一头狼会满足于一块肉。”

“这世上总有孤狼的存在。”

“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

“这世上的朋友分很多种。”

这次会面的意义说到这里已经结束,金风细雨楼不会被‘有桥集团’所用。

方小侯爷又笑了起来,他真的很爱笑。

到不愧是‘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声云灭’中的‘笑看’。

“那么,就让我这个朋友给你一个忠告。”

“你最好现在就回金风细雨楼。晚了,你就连这块肉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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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细雨楼。

他们已经打退几轮突袭,楼子前已经停了十几具来不及掩埋的尸体。

剩下的人喘息着,却并不退缩。

年轻的,苍老的,一张张面容上带着灼亮人心的坚毅。

‘不悔。死也不悔。这是我们的金风细雨楼,没有人可以践踏!’

又一次突袭到了。

雨水和血水,撕杀和□,生与死,交错缠绕,哪有比毁灭更悲哀更美好的事情?

一个年轻人抹了一把脸,鲜血映在他的眸子里。

‘楼主,我们快挡不住了。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剑光一闪,快得令人目眩的一剑刺向年轻人的喉咙。

他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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