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两个年轻而意气风发的公子,还是志趣相投的生死之交。
白天,他们一边赶路一边看风景,到了晚上,万籁俱寂时他们坐下来,捉鱼烤鸡,把酒言欢。
出去觅食的那个永远是那个较年长的。他步履甚是矫健,翻山越江不在话下,笑时漫山遍野都是他豪朗的笑声。而另外一个要年轻许多,大概身上有疾,每到夜里都会低低咳嗽,引得年长那人叹息。
他们就这样相伴而行,游山玩水,也不知是要往哪儿去,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又纷纷作别,始终不变的唯有年长者的笑声和年轻者的咳嗽。
直到有一天,他们忽然遇敌了!
敌人十分狡猾,他们隐秘在草丛中,学野兽和虫子的叫声,等年长者又离开时,一涌而出,捉住了那个年轻人。
年长者走到一半,觉得不对,掉头返回,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追上了那些人,当下爆喝一声拔剑而起。叮叮锵锵的,那是打斗声,伴随着数人的凄厉惨叫,瞬响瞬止。年长者扶起年轻人,后者好似受了伤,气息紊乱,昏过去前交出自己的信物。
年长者急红了眼,背着他凌风施展绝妙的轻功,赶去就医,又通过信物找到了他的家属。
年轻人活了下来,被家人接回去。他的家可真是贵气豪华啊。晨钟暮鼓,富丽堂皇,仆从如云,规矩众多。年长者心情阴霾,他不喜欢这种环境,但因为担心年轻人的身体,勉强留下,受到上宾的待遇,也遭遇了很多诽谤排挤。
年长者的笑声渐渐少了。年轻人的咳嗽声却一日响过一日。
接着某日,年轻人在家族安排下成婚了,再一日,他的妻子有身孕了。
无数人欢腾欣喜,年长者也来祝贺,他说,如今你一切安好,我也放心了,这便辞行。
年轻人却很低落,仿佛那些高兴欢喜与他无关。他公务繁忙,身边徘徊无数的人,进出都是千人呼应。可他却只喜欢到广阔无人处,举目望天边的大雁,在雁鸣中幽思拉得辽远,仿佛在回忆昔日洒脱自在的光阴,和复又洒脱自在去了的友人。
声音逐渐浅淡下来。故事里外的人都似乎能松一口气,好好歇歇了。
苍苍呼出一口气,悠悠回过神来,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些声音,眼前好像还能看到那些情节,那个孤渺独立的人影。
她下意识抹了一下额头。猛地意识过来,她怎么还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坚持离开吗?
抬头一看,仍旧是混沌朦胧的楼内。她站在栏杆边,沈城两人就在旁边,也听得痴了一般,倾身侧耳,神情尽是呆怔。她大感震惊。这口技究竟有何魔力,竟能让人不知不觉陷进去。她也就罢了,可沈城他们可是意志坚定有内力傍身的军人啊!
并且未名怎么也不叫醒她?
有鬼!
她忙拍拍沈城两人:“走了!”
两人如梦初醒,一时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迷茫了一会儿才赶紧跟着苍苍走。可是刚走到楼梯边,才踩下一个台阶,丘管事等人又如同幽灵一般冒出来:“慕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苍苍已知此人刚才阻挠是在拖延时间,好让她听到口技,真是用心良深,此时哪里肯再与他废话,大声说:“让开,我要出去!”
她故意说得大声,想借此惊醒更多人,可同一时刻舞台屏风后面却惊出一叠声的大鼓与号角,兼有马蹄阵阵杀声如浪,仿佛是军队打仗的情况。
底下的人们确实一惊,却一个个将脖子伸得更长,直往前靠,想要听得更清楚一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里。
苍苍眉头一皱,正想再说话,却听得“啪啪”两声响,人影自她身后一闪而出,又回到丘管事身后,却是原本就站在他身后的几人之一。几乎是本能地,她迅速回头,只看见沈城两人僵僵立着一动不动,仅仅能转动眼珠,对着她瞪眼焦急无比。
“慕姑娘放心,他们只是被点了穴道。”丘管事走近两步在苍苍身边低声道,“你不必害怕,我们不是针对你,只要你留在这里听完口技,必定不会伤你。”
苍苍转头瞪他,片刻眯了眯眼:“不是针对我?”
联想到之前未名突然说要离开的事,她暗暗怀疑难道是针对未名?她眼珠轻轻一转,只好闭上嘴巴。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看未名怎么做了。
屏风后杀伐声已渐渐收场,一声声代表胜利却十分苍凉的呼声在广袤荒凉的战场上空响彻。其中一道喘息由模糊到清晰,慢慢显现出来。
苍苍听出,这是属于那个年轻人的音色,他又受伤了。
那是雨夜,电闪雷鸣,他倒在床上,仆从进进出出,大夫紧张把脉,有人厉喝呼骂,有人跪倒哭泣。他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遗嘱,妻子无言,静静聆听,起身的时候不知怎么摔了一跤,胎动,难产,在与年轻人相隔不远的房间里苦苦生产,人们都匆匆地跑到她那里去,并且人数越来越多。
年轻人当机立断,调来重重的侍卫守护产房,自己竟也强撑起来,由人搀扶着过去,昂然立于人前。人们的骚动顷刻歇下,只有女子的厉呼声声刺耳。
人心浮动,山雨欲来。
年长者就在这时沐浴雨水从天而降。
他仿佛一剂强心剂,年轻人顿时振作起来;又仿佛一道福音,男婴降世,哇哇的啼哭声惊醒了半边天空。
年轻人当众宣布其为自己的继承人,有人抗议,年长者便振臂一啸,人皆倒伏,无人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