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抬头看着他。
他的下巴白皙秀美,弧度柔雅得仿佛被最高超的手艺细心打磨过。他的鼻梁挺秀,双眸如同黑夜里的深海,两扇纤长浓卷的睫毛轻轻翘起,在玉致脸庞上投落淡淡阴影,更显得精致。
他嘴里虽说着话,但神情一直是淡淡的,让人觉得他很认真,又仿佛心神根本未曾挂怀于此处,此时说话的只是一个能说能动而无魂魄情感的木偶。
或许是久没得到回应,他移目看下来,垂落的眼帘中眸光被剪成细细一道,越发地琢磨不清。
苍苍触电一般收回目光,暗骂一声妖孽:“不用了,没什么好看的。”
就是再想下车也不能下的,天晓得哪个角落里会不会有谁等着准备给她一个闷棍,虽说有未名在,但是她不愿意欠他人情。
不过出来一趟不容易,她也没打算马上回侯府,而是叫马车去繁华的城中心打了个转。
商去非北上洽谈合同还没回来,她写了封密信请客栈掌柜在他回来后转交给他,里面写了一座她想购买的宅子的地址,让他帮忙办一下手续。她自己没办法抛头露面只有把这事交托给他,所幸他一个商人做这事拿手,她也放心。
出来时那掌柜赔笑拦住了她:“打扰姑娘片刻时间,是这样的,春试快到了,应试的学子越来越多,小店里头都快挤满了,这人字一号房二号房的客官似是一块儿的,您认识一个大概也认识另一个,他们走了两三天了,这房间是还要不要住啊?虽说是房钱照付,但房间空着多浪费,如果不再住退房让给学子多好。我立马归还押金,连这两天的房钱也退还。”
人字一二号房住的是商去非和钟离决。
苍苍诧异地挑挑眉角:“既然房钱照付,房里不住人不是还减轻了客栈的工作量,这不是好事?掌柜的把他们退了招待别人住进来岂非多此一举?”
这客栈掌柜颇年轻,二十五六上下的样子,笑起来有些腼腆,没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店老板那种势力圆滑的感觉,让人看着很顺眼。他不大好意思地摸摸头:“话是这样说,不过小的开店也希望尽量让客人住得好,外地来的学子一天比一天多。投宿越来越成问题,每每看到他们问不到店愁眉苦脸地考虑要怎么过夜,也挺让人不落忍。多腾个房间出来少说多帮助一个人。总是好的。”
苍苍看他的目光更奇特了,在这利益当先的年头难得碰上个这样心地简单干净的人。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她问:“投宿怎么会成问题?盛京客栈遍地,总不会都住满的,若是你说的那样。官府一早就要管了。”
“唉,姑娘你不知道,客栈是有的,但每逢这个时候大家可都卯了把劲地要挣钱,那些大客栈老字号的房价格外高,一般学子很难负担得起。又不是只住一两天对吧?离春试还有近两个月呢,所以不少人都露宿在万安大巷里……”说到这里他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多话了,忙闭上嘴巴。有些忐忑地看苍苍。
在他眼里苍苍一身衣料质地上等样式大气,且她又长得好气质好,虽然随从只有一个(麻叶跟着她),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人,他这番话隐约有编排富贵者的嫌疑。她听了不会不高兴吧?
苍苍没有不高兴,但她微微偏头陷入思考。半天没说话,倒真是把掌柜弄得很紧张,回过神来她微笑着说:“难得掌柜心底善良又目光通透,不过人字房的两人我虽认识,却不好越俎代庖替他们退房,你且多等两日吧,他们很快就会回来,那时估计他们自己就会退的。”
“唉,那好。”
走出客栈时太阳已经大了,街上来来往往的确多了许多作学子文人的人,老老少少都有,带来不属于盛京的活力和气息。
她看着这一切,暗想,连姨和钟离决都被她支出去做事了,商去非去了北方,墨珩和左清蝉都在自己的领土上细心经营,她能支使的人都动用了,能做的事也都做了,剩下的,便是等待了。
等待没有持续太久,两天之后,开山爵派人来请她过府一叙,她便知道,对方做出决定准备出发了。彼时苍苍仍旧无一人可用,正要独自冒险同来人过去时,未名又出现了。
他总是出现得很及时,而平日里,似乎知道苍苍不喜欢他,很少会到她跟前晃,几乎不曾打扰到她的生活。
这种细心和自知之明让苍苍心里一阵阵异样,看着若无其事到来的未名,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人家太冷漠了。除了强势介入到她身边,他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干,反而一如保证的那样只做对她有利的事。他有什么义务呢?正如自己有什么资格给他摆脸色呢?
想通了这一点,她告诉自己说,慕苍苍,别太不知好歹了,除非有证据证明人家居心叵测,否则你不该以恶意去揣测他冷待他。
她的目光软化下来,剔去了那一丝针对和怨愤,朝他点点头:“麻烦你了。”
匆匆赶到开山爵府,开山爵还是那副悠闲侍弄花草的样子,小世子殷晚也如常地玩他的积木,他竟还记得苍苍,抬头就高高兴兴喊了声“姐姐”,而对未名三人仍旧不怎么感冒,只是瞧两眼便有低下头去。
“苍苍。”开票爵展开笑容,“你跟我来,还有这位少侠,能请你移步吗?”最后一句是对未名说的。苍苍微愕,随机明白过来,这是要请他写“引荐信”吧?
果然,三人一到上次苍苍去过的屋子,开山爵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