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煜微微一笑,颊边深深的酒窝便露了出来,他特意将声调放得低而缓:“良娣莫要慌张,孤不过是得了父皇的旨意,前来接二位嫂嫂到府中小住。”
史灵秀仍是横眉冷对:“皇上与殿下的厚爱灵秀心领了。只是姐姐怀着胎儿,此时亦是惊惧不已,不宜舟车劳顿。若真是对姐姐好,便让姐姐在东宫安住,灵秀自会照顾周全。”
李正煜面上神情仍是温和如初,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良娣应当明白,父皇既已开了口,就绝没有收回成命之理。楚王府虽不如东宫,却难得清静。太子妃安心在王府中养胎,心情总比在东宫里睹物思人要好。良娣是聪明人,权衡利弊,想来定是有了决断。”
史灵秀怔怔地出着神,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萧条的前院,终于露出郑重的神情:“既然如此,姐姐和小皇孙的安全便托付给楚王殿下了。”她微微顿了顿,又道:“待灵秀与姐姐说几句话,殿下先稍做休息。”
李正煜亦是客气:“不必,孤便在这侯着便可。”
史灵秀果然言出有信,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欧阳云烟便收拾停当,扶着小莲的手缓缓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脸颊也消瘦了不少,整个人不像是孕中的新娘,倒像是缠绵病榻之人。她礼数周全地向李正煜打了一个招呼,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是泪眼朦胧。
李正煜心中不忍,又碍于人多眼杂,便只能淡淡地道:“皇嫂先随孤回府,若有任何的消息也能及时应对。”
欧阳云烟认真地点了点头,便上了早已备下的马车。
李正煜见史灵秀恋恋不舍地向欧阳云烟挥着手,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得问道:“良娣为何还不上车?”
史灵秀气定神闲地笑着:“灵秀已经同姐姐商量好了,太子殿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姐姐随殿下回楚王府安心养胎,灵秀便在宫中静待太子归来。”
对着这样坚韧的女子,李正煜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半句残酷的话来。他只得抱拳道:“那孤便告辞了,良娣多多保重。”
马蹄在官道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声,老百姓们见到这样的阵势,纷纷散了开去。李正煜愈想愈是惊心。这些华丽美男赞赞赞HTtp://92ks/14652/天来发生的事,虽与他无关,却不免让他生出感同身受之感。这样环环相扣的精密布局。落在谁的身上都绝对无力逃脱。
李正煜为欧阳云烟安排的居所是竹林边的一座两层宫殿。这楚王府原是在前朝梁王府的基础上扩建的,这座宫殿算起来也有两百年的历史了。据说昔日楼里曾住着著名的歌姬,梁王府被攻破之时。这个总被人视作水姬却跳了楼。府中侍从想要救她,却发现已经毫无生还的希望。她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句话是“愿化为一阵风,追随梁王天上地下。”这话,因为是从殉情而死的美人儿口里说出来,因而成了史书里香艳的一笔。
欧阳云烟在楼下驻足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这样痴情的女子,虽是命如飘萍的歌姬,却令我等汗颜。”
李正煜劝道:“皇嫂何需哀伤,太子当日被构陷谋逆,仍旧能复位。如今之罪虽重,比起谋逆却要好上许多。说不定父皇气消了。便既往不咎。”
欧阳云烟的声音却是更软绵无力:“这样的话连殿下自己怕都是不信,又为何要说了出来诓我?皇上两次三番将光耀下狱,又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便是因为心里有了决断。如今云烟只求能和光耀平安到老,其他的再不敢奢望。”
李正煜如何听不出话里话外的防备与警惕,想来私底下李正炜也是将他当成了假想敌,才会让欧阳云烟有了这样一番表现。于是一拂袖便道:“皇嫂好生歇息,有任何需要便着人来知会重光。”
欧阳云烟微微一福:“殿下慢走。”便算是下了逐客令。
李正煜从林间小道里出来。却发现人间已是秋意浓重。院里的梧桐树下积了厚厚一层金叶。厚底的锦靴走在上头,发出“沙沙”的响声。月湖的支流本是清澈见底。如今倒映着梧桐树影,便漾开了一片金色的柔光。
湖畔前的人影微微一动转过头来,尽然是日思夜想的那张脸。如今那张脸上带着浓浓的焦虑,张口便道:“王爷,我在这等了你许久。”
李正煜本来沉重的情绪忽然轻松起来,他一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牵了她的手往密林深处的走去。
柳长宁本来不疑有他,可走到后来,却一把甩开了李正煜的手:“此处连暗卫都过不来,王爷也不用有多防备。”
李正煜见她似嗔非嗔的样子,脸上便又现出热烈的笑来。可这笑却在见到柳长宁满脸严肃的神情之后戛然而止。他的声音不由得沉了下去:“出什么事了?”
柳长宁准备了一肚子的劝诫之语,到了此时却觉得哪一句都有漏洞,于是只得道:“皇上这一次的反应甚是奇怪,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将太子妃送到王府里来。我思前想后,总觉得他是有心考验你。可是考验的目的是什么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她缓了缓心神,又道:“太子妃与太子良娣虽然可怜,但她们的事王爷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李正煜却似不在意:“父皇对太子的态度向来如此,既希望他能振兴后商,又怕他功高震主,抢了自己的风光。因而太子这些年来起起落落,终究总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一次父皇虽然将他下了狱,却至今也没有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