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鸣听了,苦笑道:“你晓得我不信那些。”吞了口茶水,像是自言自语道:“他良人早亡,孩儿也已经成人。我受蔡将军的恩情,这些年也回报了八九分。正是归隐的好时候,为何他还不愿意跟我走呢。”蔡婆子听她这般见色忘义,不顾惜府中朋友,说走就要走。有些生气道:“我如何晓得,男子的心情都是千回百转。不是顾虑这个,就是考虑那个。他若是能下定决心。还不早就跟你走了。”
一句话戳中熊鸣痛处,老家伙再不愿意理会蔡婆子。暗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知道说这些伤人的话。
大约三十年前。熊鸣风华正茂,是江湖上有名的惊虹剑玉面娘子。惊虹剑,顾名思义,熊鸣使得一手好剑。剑法精湛,剑招奇诡。这“惊鸿”二字既是说剑。也是说人。有句诗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放在此处,恰如其分。说熊鸣是玉面娘子,这话也简明,自然是说她生得模样好。那时的熊鸣也不是现在这般爱板着脸,恰恰相反。熊鸣生性诙谐,最爱插科打诨。按照后世说法,这货很有娱乐精神。
这样一个人。真是招花引蝶的小白脸不二人选。但在fēng_liú潇洒的表面之下,熊鸣心里其实早就认定了一个人。说来比较俗气,就是她恩师的小儿子,她的小师弟。熊鸣那时年轻爱玩,认定小师弟必是非自己不嫁的。便在外面做出副浪荡模样。赢得江湖薄幸名无数。等她在外面玩够了回家,才发现小师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个外乡人勾搭上了。
那人也是个狠角色,她本是在此地为官。家中颇有来历,为着家族和她本人前途,早就给她物色好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只等她任满提拔回京完婚。这人为了迎娶熊鸣的师弟,居然连十年寒窗,苦读得来的官也不做了,反出家门。几乎是入嫯一般,娶了惊虹剑的最爱。熊鸣当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怎么就如此自信,世间好女子就只有她一个呢。果然小看天下人,是会遭报应的。不珍惜手中所有,追逐虚妄景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熊鸣自此收敛性情,参加完师弟的婚宴,便离别云游四方去了。若干年后回来,才知道师弟一家出了变故。师弟的妻主夭寿,孩儿还小小的没长大,她就病的七死八活不行了。熊鸣看看师弟憔悴模样,再看看昔日情敌垂死景象,她又心软了。到处为这人延医问药,却是回天乏术,没救回来。
那人临死前熊鸣在场,她打发夫郎抱着孩儿出去。拉住熊鸣的手,提出一个不近人情的要求。她道,熊鸣对她夫郎的情义她看在眼里。可是熊大侠是个江湖人,怕是不大会照顾人。熊鸣听了这话,看在她是个活死人的份上,才没和她计较。谁知她后面说了更过分的话。
说是请求熊鸣帮忙,把她的夫郎和丫头送回本家。她当初如何恩断义绝和家族翻脸,世人皆知。如今却要把遗孀和孩子弄回家门,且不说这事有多难办。便是顺利,那些人能真心待师弟和他的孩子吗。他和这人当初的婚事,并没有得到她家族的认可。礼法大于天的时代,这就跟私奔差不多。如今她要死了,却要把人送到那些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熊鸣不干,她不是没有过,等这人死后,照料小师弟父女的心思。果真按照这人所说行事,不光绝了她和师弟的好事,还会让这父女受苦楚。熊鸣不是傻的,如何肯答应下来。
那人无奈,便道:“你以为我与家族断绝关系,便不是她们家人了吗。有朝一日出事,还是会牵连到他们父女。与其无端受牵连,不如先过了明路,讨些好处回来。”熊鸣恨恨想,屁的好处,只怕是那些人的白眼吧。
那人只能继续残喘,拿好话恳求熊鸣,言道:“我那家族与别个不同,只要这孩儿是个真有能耐的,自不会埋没了她,也不会叫她父女吃苦。”熊鸣心中一动,说道:“我在江湖闯荡多年,京中也住过不少时日。你且说说,你家大门朝哪,我可听说过一二。”
那人闻言笑了,王家人做的许多事,其实都只是一件,就是和人打交道。会说话,打动人心便是其中的基础。她能有本事出来做官,自然不是白给。便报出家门,这是个不会让人蒙羞的家族。不起眼,却也不是泛泛之辈。熊鸣听说是京城王家,不禁沉默了。这个弟媳不简单啊,以往或者是自己小看她了。可她是真的舍不得,亲手把师弟送到那里。日后为了师弟声名计,恐怕两人再见面都是难事。
熊鸣犹豫不决,那人已经是油尽灯枯,说不出话来。熊鸣心中不忍,便道:“我不能擅专,此事需要问过师弟,由他来选择。”那人得了熊鸣这句话,含笑咽下最后一口气去了。熊鸣心中依旧不平,对着个死人泛酸。心道,你笑什么笑,如何就知道我师弟一定会赞同你的主张。
等她问过师弟,结果可想而知。如何施为,还是熊鸣想办法。她凭着一身修为,找到了当时尚在京城的先蔡将军蔡巽,求她从中调和。
蔡家曾经娶过一个王姓郎君,与京城王氏并不是一家,但叙起王姓的来由,勉强算是有些瓜葛。另一方面,王家崛起是在先帝用兵时。后来每逢交战,其后总免不了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