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戒回来后,把狗丫娘那边的消息和郭二他们说了。要说武戒哄男子高兴还是很有一手的,她也不嫌忌讳,适才回营房那边路上,随手买了块红布。这会把二婶的骨灰坛子兜了回来,递送到郭二手上。郭二叔虽是早知这事的结果,亲眼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人的遗物,还是痛楚难当。樊二郎和锦儿听说全村乡兵,如今只剩下了狗丫娘一个,还缺了半条腿,不禁心生翻滚恐惧。
二人都想到,若非秦小猪出头,锦儿是不是也要变成个写着名字的小坛子。刚这么想,樊二郎便晓得自己想的不对。如果到这里赋役的是锦儿,而不是秦小猪。那么说不定这该死的火药弹便不会被造出来,埋在地下害人。锦儿比他想得更远,她一路增长了见闻,晓得兵祸的厉害。二婶等人的事实属意外,不然此事倒算是圆满。那些个威力惊人的地雷,本身没有好坏之分。便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刀兵不详却也可以安邦定国震慑四方。若没有那些火药弹,谁晓得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发生。但这话不好跟两个男子说明,什么时候,人命都大过天。说什么为了更大的利益便可以牺牲少数人,也太过无情。
晚间,因着郭二不想动弹,想早些歇息。武戒便只领了樊二郎和锦儿,去吃那个著名的特色火锅。到了个灰蒙蒙的土楼里,三人被引上楼。这里的火锅出了名,连军中的文官武将也时而跑来打牙祭。为了彰显这些客人与一般人的不同,私盐贩子出身的两位掌柜的,便在二楼隔出许多包厢。这在繁华之地不算什么,但在边疆僻壤就显得殊为难得。更难得的是,外面看来这两层小楼土不拉几,又脏又破。里面桌椅板凳都擦得铮亮。地面也很干净。
三人坐下不大会,就有一位掌柜领着小二姐送火锅料理过来。一共过来四个小二,头一个拿了个红泥小火炉。武戒开始以为这是给她温酒的,心说为了在樊二郎面前保持形象,自己可没说要酒啊。第二个小二姐过来,武戒这才知道火炉是做什么用处,一小盆热腾腾的马肉火锅稳稳搁在上面。前面二位走开,后面两个小二姐一个用大食盘端上来蘑菇、野菜、黄豆芽各一碟,还有盘片好的牛羊肉,另一个小二姐送上来米饭和碗筷。
掌柜的见东西都上齐备了。便开始给众人讲她这道吃食的来历。她这吃食出名,一半靠好味道,一边就靠她的嘴皮子好使。大伙开始来是吃味道。后来便大多是为了听她来这么一段法螺了。掌柜的见今日几人是城中新来的,说的时候格外卖力,真是声情并茂,言辞极富感染力。讲到辽兵围城,军中粮草紧张。掌柜的便做出一副愁眉苦脸模样。说到有位能人想出这么个吃法。将士们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上阵杀敌个个龙精虎猛。掌柜的口沫四溅,眉飞色舞。再说到辽人反被大顺围困,缺吃少喝,最后只能杀战马果腹时。掌柜的已经是喜不自胜。手舞足蹈了。
武戒听到这些也还罢了,只当是个段子听了。樊二郎和锦儿怎地越听越觉得,其中有某人的影子。一打听。果然那位传说中的马肉火锅祖师奶奶,就是大吃货秦小猪。樊二郎适才还为着火药伤人的事,有些埋怨秦小猪。心里有个声音,还在为小猪辩解,当时事情危急。伤人亦非她所愿,小猪能保着她自己的小命就很不错了。现在听了掌柜的长篇大论。才觉得自己想错了。秦小猪的小日子过得很逍遥嘛,大军围城的时候还想着琢磨吃喝。
樊二郎脸色黑下来,锦儿听得好笑,却碍于哥哥的态度,不好笑出声来。武戒闹不清这兄妹俩的表现,是个什么意思,她的心思也不在掌柜那里。掌柜的见这三人既不喝彩也不叫好,心中奇怪。不晓得今日她的讲演怎地没有效果,甚至看来有些适得其反。便只能自我安慰,这几位客官大约是饿得狠了。自己说这许久,耽搁了他们吃喝。当下极有眼色的告辞,出了小包厢。
武戒和锦儿私下打听,得到一句“秦小猪和我家有些瓜葛,当初便是代替我家做的乡兵”。她过去是个混迹花丛的老油条,听了锦儿的话,再看看樊二郎的表现。突然明白了秦小猪在樊二郎心目中的地位,不禁对京城的小猪又妒又恨。她不是个轻言失败的人,对比秦小猪,觉得自己有勇力又懂得体贴人。如今跟樊二郎孤男寡女一路行走,自己帮他们这么大忙,多少能在这人心里留下点影子。
便也不动声色,次日照旧安排好客栈这边,就军营里帮忙协调。朝廷关于牺牲和致残的军人,自有一套抚恤。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落实下来,真不好能到手几个大子。而且这么些人一道提前办退遣手续,便是上峰不从中揩油水,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些银两。武戒拐着弯的蔡家军旧部的门路起了作用,众人又听说是个孕夫,为着个荒唐梦境,便千里迢迢过来寻亲。觉得可笑之余,都想起了自家的家小。都愿意给这行人行方便,不然还真不好把席家村这么些人的钱物一次交割清。
武戒领了车财物,便去营盘找狗丫和她娘。两人都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完了手续,狗丫还准本今天跟着武戒一起跑跑。等武戒过来寻她,一直不见人来。她有心回去客栈和武戒会合,又恐半道两人走岔遇不见。等到日头当空,狗丫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准备要去客栈,狗丫娘送她出门。听到院中叽叽喳喳哄闹成一片,二人出来看过。才晓得武戒这人恁地有本事,单枪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