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和母亲说笑时带了困惑,和父亲旧话重提时唯有感伤。小小一块玉可谓承载许多旧情,今个送出去。沈茂德家的小丫头能一语中的,说出母亲谋求的那四个字,也算是缘分。夏典到底把东西送给阿箐做了见面礼,把小丫头放到马上,牵了马缰,又拉了沈茂德去海边无人处详谈。
沈茂德和夏典相交不久,但有时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打交道一辈子也没法推心置腹。有的人见面不过三两回,便能称得上一句神交已久,相得甚深。沈茂德和夏典便是后者,两人都欣赏对方,在许多喜好上也是相似。沈茂德因此也不在这人面前掩饰,把自家底细和盘托出。
夏典的师伯熊鸣和外祖父母家都是江湖人士,师伯和外祖母更是有名有号的一方豪杰。因而听说沈茂德在水匪帮中挂名做了二当家,并不如何排斥。一个人会成为个什么样的人,虽与大环境有关,但归根结底,根源还在这人自己身上。不然怎么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超凡飘逸的人物。亦有虎母犬女,不思进取,甚至自弃其身,叫家门不幸的败家子孙。
夏典相信沈茂德何时何地依旧是她自己,不会叫外物迷失了本心。沈茂德对夏典的信任心存感激,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劫取漕运粮草开始,她便和以往的自己划出了分割线。听说沈茂德到此是想搭乘大船,离开大顺去海外找出路。夏典表示愿意助她一臂之力,沈茂德奇道,莫不是夏姐姐与这船上的管事有交情。夏典笑道,你有所不知。我虽姓夏,先母却是姓王。
沈茂德听了这话,涔涔冷汗上头。幸好她适才没说出她的那般手下皆潜伏上了船,打算等待时节夺取船只控制权。原来这些全是夏典家的买卖,她与自己便是再好,也不会答应叫个歹徒上船去。夏典见沈茂德一副受惊过度模样,以为这人仍旧是那个心性纯良本分的小秀才。被京城王家的名头唬住,失了分寸,不敢动弹。
她便解释道:“不是我有心欺瞒贤妹,很久以前,我便随了父亲姓夏。母亲早逝,平日我在王家也不过是小卒子一枚,与父亲两个相依为命罢了。”这话引起沈茂德共鸣,沈家老娘虽然安然在堂,却是个烂赌鬼,有她不如没有。沈茂德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家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便只有老爹一个。连窦大碗都算不上,阿箐还是后来相处久了,才有了孺慕之情。
沈茂德虽不好意思,还是开了口。求夏典帮忙,让她可以把阿箐带着一道出海去。夏典闻言有些犯难,这是出海探险的大船,带着个孩子诸多不方便。但考虑沈茂德的情况,窦大碗已经改嫁,沈赌鬼可不敢指望。她们家确是再没二旁人可以托付,这母女两个也不愿意彼此分开。夏典思考一会,言道:“这样吧,把小侄女交给我带上船,你与我做个文书。白日阿箐交给我照看,晚间你们便在一处歇息。贤妹,你意下如何。”
沈茂德一听,这已经是很好的处置,忙打躬作揖告谢不已。夏典忙去搀扶她,一面又为这个过去腼腆的秀才娘子,如今变得如此知情识趣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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