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头认出跑出来的人中有马大鱼,低声和县尉说了。县尉便叫众人用心,这些都是在官府有名号的贼人,捉住了有赏。众人原本见对方人少、己方人多,便不把贼人们放在眼里。此刻听说还额外有赏,个个欢欣鼓舞,争先向前。
马骝席驴儿因在外院,又是在灶间,门窗通透,最先察觉不妥。她俩无处躲避,打也打不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片刻就叫人拿下了。马大鱼和沈茂德正吃着酒,听到外间动静,伸出头来察看。叫孙大头认了出来,亲自提刀来拿她。
戏楼里螺蛳壳几个吃酒的,酒还没上头,就听到外院厮杀声起,吃了一惊。都操起家伙,赶来救老帮主。田沙河却是个有福的,她和席驴儿说畅快了,便独个爬上大殿城隍娘娘坐像后头,帷幔层叠处睡觉去了。若是她不吱声出来,别个还真不好寻她,说不得能逃过一劫。
祥月被人一把搡开,跌坐在地上看着这些官娘子提刀进了庙里。好一会脚软毛病才好,站得起身后,第一件事便是跑到老道姑的静室里,抱着师傅大哭。老道姑虽腿脚不便出不了门,也知道此刻外间不妥,只是担心徒弟。如今见祥月来了,赶紧搂住这孩子,叫她哭出来就不怕了。祥月哭了一会,师徒两个起来关门闭户,躲在屋中只管念经,再不敢出去。
马大鱼她们寡不敌众,一路掩杀过戏楼到后殿。空气湿的像是能拧出水来,把刀剑相击声,呼喝掩杀声,全温柔缠在雨里。田沙河在这呼吸都嫌沉重的天气,却觉得通体毛孔服帖,懒洋洋地打着盹。她是个做无本买卖的,按说该对这种砍杀呼喝声颇为警觉,只是她今日睡得分外瓷实。
直到打斗到了后殿城隍跟前,动静都打到耳朵眼里了,她才被惊醒。田沙河蹭地坐起身,双眼圆睁看着动静传来的方向,只见孙大头一把厚背环首刀舞的呼呼作响,直往马大鱼身上招呼。马大鱼老迈,力有不逮。
马本初原本是个读书人,半路落草,向来不以武力见长。且又是个水匪,在陆地上便如老龙困浅滩一般。便是螺蛳壳相助,两个也打不过一个孙大头。墩子固然勇猛,现下一个对上几个,分身乏术。其余人等个个也是勉力支持,哪还有人顾得上老帮主。
田沙河大怒,竟然欺负到她老干娘头上来了,这还了得。她跳下地来,劈手夺过兵丁手里两把大刀。一手一个抡圆了向孙大头砍来,顿时解了马大鱼的困境。田沙河口中兀自叫道:“老干娘快走,这里孩儿顶着。”马大鱼的闺女亲信都陷在这里,如何肯独自脱逃。田沙河着急,对着螺蛳壳道:“你带着我老娘跑路,快点,再不走,我就先砍了你!”
螺蛳壳恼火这田沙河不讲道理,可也知道老帮主无论如何不能留下。眼前到处都是官兵,不早些逃出去,累也要累死当地。螺蛳壳向田沙河一抱拳道:“姐姐,你自己保重。我必会带着老帮主走出这里。便是我死了,也要护着她到最后。”
田沙河闻言颌首,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子。”语毕,也不再看那两人,仗着身高,一口气向孙大头威逼过去。
孙大头听得这几个贼自说自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竟是当她是死人一般。再不想着什么生擒活捉,往死里砍杀田沙河。田沙河一时间虽无性命之忧,身上也挂了不少彩。县尉对上墩子,心道:这却是个好女子,可惜可惜,奈何为贼。她爱惜墩子人才,也不愿在这人手下折损太多人马,便开口劝墩子归降。
墩子早打得累了,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投不投降对她其实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混饭吃而言。只是这人不肯辜负马大鱼的知遇之恩情,手上不停对着县尉道:“要俺降了不难,只是俺家帮主不能陷在这里。”县尉一听这话不禁摇头,她虽看好这个大个子,也不能放走朝廷挂号的贼头。
螺蛳壳又给马大鱼磕头,道:“帮主,若是不想叫属下们今日白死,您就随我走了吧。没了帮主,日后咱们湖上群龙无首,大家伙岂不是要被官府剿灭干净。您这条性命,可早不是您一个人的了。”
马大鱼如今虽老迈却还不糊涂,心知确是此理。这些年来她不知见过多少人,在眼前身死殒命,也早练就一副铁石心肠,知道尽人事听天命的道理。见救不得众人,看看轮着双刀浴血的田沙河,再看看那边已露出疲态的墩子,身子晃了晃,口中叹道:“罢了,罢了,我走。”
螺蛳壳见劝动了老帮主,伸手从怀里掏出个拳头大的球来。趁人不备,就着供桌上的烛火点燃引信,悄悄抛到众人脚下。不一会殿中腾起滚滚烟墙,众人也不知烟中是否有毒,推搡着都往殿外涌去。螺蛳壳早记熟了殿中布局,拉着马大鱼跑到大殿东边喊道:“风紧,扯呼!”这是贼人们同伙间说得暗语,意思就是:情况不妙,大伙快逃!
喊完后又把人领着兜了个圈,重新回到大殿西边,顺着梁柱爬上屋顶,从头顶揭开瓦片钻了出去。她只管照顾好马大鱼不管其他,剩下的帮中伙计各自奔命。有的趁机出了大殿往山门外跑;有的机敏些,出了大殿也不立刻就逃,在庙里寻个隐蔽地先躲了,等官兵走了再走不迟。
县尉和孙大头及时退出大殿,眼见兵卒衙役贼人全混作一团,不禁担心大贼趁乱走脱。
县尉站到高处,骂道:“慌什么慌,不过是个障眼的玩意,就叫你们吓成这样。”孙大头也不闲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