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衙内皮糙肉厚,在附近无人的荒屋住了一晚,也受不了了。夜间有些冷。床铺很是硬,被褥太脏,她万分想念自家老爹和自己那些小情郎。心中又有些摇摆,蔡玉琦虽好,却是水中月镜中花,天上仙人一般可远观不可亵玩。小情郎们虽粗鄙,却个个热乎小意,可以随意把玩采撷。
一会又想,轻易得来总是无趣。只有小蔡大人这样的,便是不能到手。也要先追求过,才对得起自己的真心。倘若蔡玉琦怜她痴心一片,真情可鉴。或许能那个什么什么也说不定。
宋衙内想到高兴处,嘿嘿笑出声来。她正自欢喜,变故陡生。用石块抵住的破屋门被人自外大力砸开,几个兵士跳进来。其中一个指着宋衙内道:“就是她了。”其余便扑上来,把不知就里的宋衙内先一顿胖揍。然后五花大绑。宋衙内被捆扎的浑身生疼,惊叫道:“你们这是作甚?光天化日下绑肉票吗。”
为首的兵士闻言不禁乐了,旋即对其他人道:“把她的嘴堵上。”
旁边就有一个伸手拿过宋衙内脱下的布袜塞进她嘴里,叫她出声不得。宋衙内见那人拿起袜子时就知不好,再不敢有何动作,这才少挨了几下拳脚。嘴里的袜子传来阵阵异味让人犯呕。衙内好歹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到这么大的,哪受过这等腌臜罪。一个劲地干呕不止,脸色青白。兵丁们把宋衙内捆死猪一般捆扎好。连同宋衙内骑来的那匹马和包裹,一起弄回营里。
进到帐中,把宋衙内丢在地上,才把她嘴里的布袜抽出。一个看似长官打扮的便坐在边上开始审宋衙内。问她姓甚名谁,何处来、来做什么。可有同党,诸如此类的问题。宋衙内怕再挨揍。都老实回答。说自己倾慕蔡御史风姿,是跟着县尉后面来看小蔡大人的。姓宋,平日大伙全叫她衙内,大名叫宋豫,取自《礼记》凡事豫(预)则立,不豫(预)则废。不过后面这些细枝末节,宋衙内早记不得了。便是记得,这回也叫这些人吓忘了。
这些抓了宋衙内的人,属于那伙投降招安来的义军。她们既敢年头不顺就起来做反,可见平日也都是胆大妄为之辈。昨日轮到这伙人值守,见到外间有人窥探。虽不知什么来路,却是这附近乡民中少见的阔绰。要知道宋衙内就是偷跑出来,也没少拿自家的银子做开销。如今看来就是衣裳脏乱些,两日没梳洗头脸不大干净。招安的这伙人本打算聚拢人手后就去找个山头,做些无本的买卖过活。
哪知还没等到她们开张,疫病就叫手下散了人心。最后这做首领的也怕死,又见大军压来。她们若不想病死或是被剿灭,就只有归顺朝廷一路。恰好官家也拿出个招安令来,她们顺势便降了。进到兵营后仍是抱作一团,和那些灾民尚好说话,对上那些泼皮可从不客气。听衙内说是跟着县尉来的,个个相视而笑。跟县尉来的不就是那日被押解来的囚徒嘛,可见不是什么好货色。
姓宋还敢叫衙内,如此不知死活,该打。宋衙内又说自己叫宋豫,边上有个听过说书的不愿意了,宋玉潘安,那些都是有名的美人。你长得跟猪头一样肥头大耳,也敢叫这个香喷喷的名字,二话不说继续打。宋衙内申辩不得,又吃痛不过,只好把早已弃之不用的小名交代出来,说自家叫宋蝈蝈。
这个小名是她爹的爹,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大爷,在她落地时给起的。意思是起个贱名好养活,一直到衙内八九岁还用着。后来宋衙内读了书,再不愿意被人叫宋蝈蝈,别人才开始叫她的大名。再后来,她老娘做了官,任谁都要尊称她一声宋衙内,反倒是她的本名“宋豫”用的最少。
那些没做成山贼的兵丁听到宋蝈蝈这个名字,这才觉得满意了。把宋衙内身上收刮一空,就把她也丢到泼皮无赖那边去了。宋衙内浑身是伤,满脸青紫,被丢进一群不大认识的泼皮中,内牛满面。便是平日和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她也是挑人的。比如席驴儿虽可能给她办过事,但若不是进过县衙后衙,走在大街上也不认得她是宋衙内。何况这帐中都是县城来的无名之辈,更是不够资格和她宋衙内打个照面的。
如今可好,全在一处了。宋衙内先前还嚷嚷自己是县衙的宋衙内,求人去通报了,救得自己出去,县令大人必有重谢。哪知那些泼皮不提宋县令还好,一听说是宋县令家的衙内,都上来拳打脚踢。她们做了啥,平日好生给上官办差,不过捉了个秦小猪,调戏了个过路的男儿腔官员。宋县令却全不念她们往日的辛苦,这般下力气捉拿她们。那次跑了也全给捉回来,听说就是宋衙内半夜里吃酒发现的。押送到这营中,一路上更是吃了不少苦头。
且不说这打的是不是衙内,顶着这个名头就要挨揍。若不是,打了也白打;若真个是衙内就更好了,打了更解气。宋衙内见这些人听说自己是衙内后,下手更黑。只好讨饶,大叫自己其实是叫宋蝈蝈,为了唬人才假冒衙内的名头。那些人闻言仍是不停手,打够了才叫人给这宋蝈蝈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