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如终于听到百合说出了这句话,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百合说出“他死了”那三个字的时候,莫名地还是心头一颤,有一种辐射至全身的酸麻,鼻子也是发酸,仿佛要哭出来,不知道是为了大少。为了百合,抑或为了兆苍。
“处理大少丧事的时候,我站在一旁。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像是别处上演的故事一般,而自己只是个旁观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受,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我的心,和大少的死亡一起死了。心没了,人就会和行尸走肉一般,不过是在世间,苟活着罢了。”百合说到这里。突然转头望着方锦如,低声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方锦如哑然说不出话来。心里似有风云变幻翻涌,又像是在漆黑的夜里听到深沉而呜咽的大提琴声,有一种浓墨般的疼痛晕染开来,把整颗心都浸透了。
百合并不追问,又继续说道:“后来。二少便接替了大少的位子,他和大少为人很不同。他比大少更冷,更霸道,他似乎看什么都是不屑,似乎这世间的一切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眼里,他的似乎把真实的自己包裹在一个壳子里,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真实面容和实际想法,我更不能,甚至有时候我觉得连郭夫人都看不出二少的心思。郭夫人将我留下过夜的时候,他会突然到我的房间里去……但是一切并不是像外人想象的那样,他并没有对我有丝毫轻薄,他只是要求我讲讲大少的事,似乎他和大少的交流很少,在大少死后,他十分留恋罢了。那时候,我才觉得其实他的心里有一块很柔软很柔软的地方,很需要有人安慰,我自然也是出言安慰,但是他似并不喜欢我的安慰,只是让我讲大少的事情罢了。但是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有时候二少手下的小兄弟看到了,便误解了,事情慢慢传了出去,说我成了二少的女人,说我一女侍二夫,还是两兄弟。我很想去辩解,说明这一切,可是二少却并不在意,他也不让我去申辩,仿佛他对这一切根本不在意。后来,云乐开了,我去云乐大舞厅唱歌,每每唱歌的时候,我仿佛就能看到大少坐在观众席中望着我,他的眼神那么温柔,他的笑容那么好看,好多次,我都哽咽着唱不下去,再到后来,我就不敢站在聚光灯下了,我无法唱歌了,我开始醉生梦死,在喝醉了之后,在梦中,我还能和大少相聚。再后来,我偷偷离开了那座让我伤心的城市。”
方锦如听到这里,已是唏嘘不已,叹道:“原来里面有这么多曲折。那么你和将军……”
百合轻轻一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和将军,并非我爱慕虚荣,而是在将军的身上,我能看到一点点大少的影子,我以前就想着和大少到白头,甚至也想过大少变得两鬓斑白的样子。将军,其实就像是上了年纪的大少……况且他对我很好。一个女人,在这乱世,又要如何活呢?没有大少了,他人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我便也不再纠结,既然他喜欢我,我便嫁给了他。”
方锦如点点头,她心里明白,这百合不单纯是个痴情的女人,她还是个拥有自己想法的女人,一个外表有貌,吟唱有声,内在有思的女人,将军能垂爱,也是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她的气质,又十分特别。
“我的故事说完了,”百合叹了口气,“已经好久没人听我讲这么久的话了,将军面前,我不能提二少,更从来没有提及大少。如今二少死了,将军反而对我更好了。可能他以前,还是对外界传言的我和二少的事,有所介怀吧。我现在和你说明白了,你也该了解,郭夫人对我有恩,大少对我而言,是生命中曾经最重,所以,既然是郭夫人让你来的,你有什么要求,就请讲吧。”
将军公馆外面的街边,廖青峰和几个兄弟在车内,车窗开着,听着秋风吹着路边的枝桠发出簌簌的响声,一个小兄弟忍不住道:“廖大哥,方小姐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么大的事……”
另一个人也道:“是啊,虽说她是二少的女人,可是这样的事,她能行么?郭夫人为什么选中了她?若说是没有别人可选,恐怕不过是敷衍的借口吧。”
廖青峰眼神一冷,道:“你们不明白么?方小姐没有任何贡献,即便是二少的女人,也很难立足。”
“你的意思是……”那二人一惊,“郭夫人是在给她树威信?”
廖青峰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长街尽头,那里沙尘扬起,慢慢驶来一辆别克防弹保险汽车,廖青峰皱了皱眉——卢督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