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吻很轻,仿佛花瓣拂过琴弦,蝴蝶扇动翅膀,甚至黛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过什么,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他微笑的脸庞,复又出现在眼前,灼灼的瞳仁不知是映了烛光,还是原本就有暗火在燃烧。
“这几日下来,连我都有些昏头,夫人想必更觉得累吧?”水溶轻松地笑了两声,似乎从未说过拒绝的话,抬起双手,扶住黛玉头上沉重的凤冠,体贴的替她摘下。
他的动作虽十分小心,还是勾住了黛玉的一缕秀发,见她眉心一蹙,忙仔细理好发丝,略赧然地道歉:“对不住,夫人觉得疼痛么?”
黛玉原本犹自沉浸在被拒绝的震撼和失望之中,被他这么一问,又不觉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从未为女子调粉理妆的,难免手脚粗苯。”水溶笑着将凤冠放在案上,又伸手到黛玉肩头。
这一回,他手指按着的,是她肩上霞帔的纽子!
黛玉骤然变了脸色,向后退避开去,又是惊恐,又是羞愤地对水溶怒目而视:“王爷,且自重些!”
水溶大约猜到她会如此,眼神同情且无奈,苦笑着问:“夫人,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这里是洞房,莫非你要将我赶出去么?”
黛玉被他问得一呆,默然无语,他说得不错,这里是北静王府,他是此间主人,也是自己的丈夫,从进入洞房的那一刻起,他的所言所为,又有哪里不“自重”了?
但是,要让自己就这样屈从命数,委身于他,又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黛玉先前想过,要祈求他放了自己出世清修,如果他不肯,自己也断不肯屈从的,可事到眼前,却又不知,究竟要如何一个“不肯屈从”法。
水溶见她双手护着胸口,眼中似有泪水莹然,抿着嘴唇,好像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失声痛哭出来,既激烈难犯,又柔弱堪怜。
然而,水溶也有着甚至比她更执着的意念。
“夫人,我明白,你嫁给我,并非心甘情愿,你心中另有所爱,也不认为我是你的良配,但你却是我水溶唯一倾心相爱之人。在遇到夫人之前,我从未如此执意地想要拥有一位女子。我断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我必定要得到你的人,你的心,同床共枕,白头偕老。”
他每说一句,就靠近一步,黛玉则步步后退,知道背后抵着喜案,避无可避。
他热烈的眸子已近在咫尺,忽然一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回,他的拥抱更加密实,极为坚定。
黛玉的挣拒、躲避,全然徒劳,分明在他火热的怀抱,却几乎要被冰冷的绝望没顶之际,又听见他在耳边说:
“可是夫人,正为了我敬你、爱你、惜你,才不想做那个被你怨恨的人,我决不强你所难,但夫人也须留在我身边,不可再有出家或是其他要离去的念头,好么?”
决不强你所难?难道,他的意思是……
黛玉一窒,停止了挣扎,又感觉到他炽热的掌心,贴上了面颊,将自己的视线转了过来。
四道目光间,再没有任何阻隔,突如其来的希望,将黛玉也凝视着那两点火光。
“夫人,你可愿意信我,可愿意给我些许时间?”
他的意思是,既不愿用强,也不肯放手,故而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想要等待自己,打动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真正的妃子?
呵……他这样的人,怎也会有如此天真的念头?
不管再有多少时间,都不可能等来他想要的结果的,他这样做又是何苦?
究竟是为了一个男人的骄傲,还是为了……
黛玉不觉心头一软,似乎生出一丝的怜悯,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
望着她瞳光点点,好像一池寒水,终于泛出了一轮浅浅的涟漪。
尽管没有等来黛玉肯定的回答,水溶已是欣慰的笑了,手掌从她面颊缓缓抚下,仍落在肩上,动作轻柔却毫不犹豫地解开了霞帔上的纽子。
这是她可以离开他最远的距离,再远一点都不行了!
黛玉紧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她不敢睁眼,是生怕对他一丝的惊动,都会破坏了此刻古怪难堪的平静。
水溶就躺在她身边,果真再不碰她一下,但这样亲近的距离,这样敏感的气氛,甚至可以觉察到彼此的体温,在锦被下狭小的缝隙间流淌。
时间艰难而奇异地一点一点流逝,窗外钟鼓遥遥,耳边他的气息渐渐绵长、平稳,是否已经入眠了呢?
黛玉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转头,悄悄地睁开一线眼睛,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黑暗之中,最近之处,闪动着两点湛湛的明亮!
枕边的水溶,不知是正好也向她看过来,还是始终都在看着她?
黛玉没想到会被他撞个正着,不禁呀的低呼了一声,抓起被偷蒙住半张脸,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感觉两片面颊在锦被之下,已是辣辣的热透了。
水溶忍俊不禁,也噗地笑出声来。
从莲花庵初次相见,到她成为自己的枕边人,还是头一回体会到她的羞嗔可爱,尽管在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已不妨碍他在脑海中,浮现出她此刻脸蛋通红,又羞又急的模样。
“夫人,三更鼓了,歇了吧?”水溶伸过手去,借着透过窗纸和纱帐的微弱月色,将被头从黛玉脸上拉了下来,又替她盖好。
“嗯……”
听着黛玉勉强答应了自己一声,又不敢有纹丝的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