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水溶在后花苑的水榭中,摆了一桌小宴席,请东安郡王兄弟过府小酌,权当是谢媒酒。
因为两代交情,通家之好,加之是答谢媒人,故而黛玉也坐在席上,分别向穆莳、穆苒兄弟敬了酒,又略饮了两杯,听他们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轻松话,便先行辞席,退到内里去了。
身边没有了女眷,北静王等就不那么拘谨,又请来两名要好的清客,换过了大盏,指划潇洒,高谈阔论起来。
穆家兄弟还是头一回,面对面地仔细瞧过黛玉,她才走,穆莳便对水溶连连夸赞:“怪道世兄如此执着,非要娶这位王妃不可,今日一见,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我这个小人,倒也不算白做了!”
水溶开怀得意,嘴上免不了谦虚几句,又问穆莳:“两位穆世兄的好意,水溶自然感激不尽,慎亲王与忠顺王,不曾和二位留下什么芥蒂吧?”
穆莳摆了摆手:“忠顺王么,就没有这事,他跟我老穆家也就那样,慎亲王倒还好,一如往常,瞧不出有什么不乐意的,前日世兄大婚,他不也备礼赴宴了?”
水溶微笑点头:“是,席上他还诚意敬酒祝愿,慎王殿下的宽和大度,当真令人感佩。”
穆莳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若是这样,那当然再好不过。”
紫鹃服侍黛玉回到屋内,北静王要给穆苒提亲,可是她兴奋地盼望了一宿的戏码,这都还没上演,自己就要退席,叫她如何肯甘心?
可总不能直接就对黛玉说,她想到前头窥探一番,于是一会儿眉高眼低,一会儿坐立不安,时不时地伸脖子,往后花苑那边瞅。
黛玉素来敏慧,紫鹃的种种神情,怎逃得过她的眼睛?
况且她对紫鹃的“古怪性子”,也渐渐的熟悉习惯,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嘲笑她:“怎么,你又想去偷听么?”
“偷听?”紫鹃扁了扁嘴,挨到黛玉身边撺掇她,“王爷这是要给你妹子提亲呢,莫非王妃就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桩亲事穆大人是情愿不情愿?”
其实,黛玉未必毫不挂心,只不像紫鹃那样形诸脸色罢了。
北静王想将探春说给穆苒,虽大出她的意料,但既然要说了,自然也希望这桩亲事能成。
和姊妹们在园子里生活了这些年,加上她冷眼旁观,知道探春是个心志高傲的女子,可惜是个姑娘,又有赵姨娘那样一个生母,让她在府中难以有所作为,反而时不时地尴尬,若她嫁得如意郎君,或许真有齐家相夫的才干。
关于穆苒,黛玉并不了解,只大致听水溶提过,说他耿直正派,待人诚恳,且颇有才具,很受圣上的重用,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正三品的锦衣亲军指挥同知,前途必不可限量。
门第、官阶、前途什么的,黛玉并不十分在意,她只把“耿直正派,待人诚恳”记在心上,即是要一生相守的夫婿,品行性情自然是第一位的。
想到这里,她内心不禁又是一动,若说“品行性情”,自己的“夫婿”未尝不好,要论温柔雅致,他不输宝玉,对自己更是曲意包容,没有一丝儿的强迫和冒犯。
若是自己的宿命里,没有出现过贾宝玉这个人,没有过那样全身心的爱恋和绝望,也如世间大多数女子那样,糊里糊涂,又抱着期待地嫁了人,或许他会是生命中最大的惊喜,或许有一天,会慢慢儿也喜欢了他……
见黛玉神情恍惚,半晌不语,唇边淡淡的笑意,似乎透着些凄清,不免有些担心,低低唤了两声:“王妃?王妃?”
黛玉“啊”的省悟过来,腮边有些热热的,略别过脸,掩饰了心思,说:“你若想去便去,只小心些儿,别冒犯了王爷的客人。”
紫鹃大喜,嘻嘻一笑:“放心吧,我就去伺候着,哪里就能冒犯人呢?再说那可不只是王爷的客人,是王爷和王妃的大媒呢!”
她怕黛玉听了羞嗔,说完飞快地闪出了房间。
紫鹃重新溜回后花苑,正逢丫鬟重新温了酒上来,她赶紧上前接过,殷勤地说:“王妃让我倒前头伺候,姐姐只交给我吧,随意哪里歇着都好。”
她捧着酒壶,步入水榭,不着痕迹地绕到北静王身后,见他面前的玉杯空着,满满地斟上了。
水溶见是紫鹃,微有些诧异,又见眼神灵动,噙了一丝顽皮的笑容,知道是黛玉派来探听消息的,心领神会,不再多问。
穆苒看到紫鹃又回来了,也是一愣,而且手上在给北静王斟酒,可眨呀眨的眼皮子下方,分明有一道目光在偷觑自己,还有那似讽非讽地笑意,跟前两回见到时,一般无二。
到底自己又有哪里不对,给她取笑了去?
穆苒感到大不自在,腰杆一挺,表情越发严肃,力求四平八稳,不露一丝破绽。
既然黛玉也派了探马来,水溶更不耽搁,劝穆苒再饮一杯之后,便悠悠闲闲地问:“穆大人,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年初你才过的二十二岁生辰?”
这问题十分突兀,穆苒一时不解,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穆莳就要比他机灵多了,一听这话,马上领悟三分,赶紧又补了一句:“我们家老四只比世兄小一岁,世兄早已成家立室,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每每被人问起,他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难堪。”
穆莳素来诙谐随意,再者只当紫鹃是寻常丫鬟,说话就有些吊儿郎当起来
穆苒被兄长这么一损,面皮下方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