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苒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挣扎了许久,终于把心一横,托住水溶的手臂,向上一抬,掷地有声地答应:“好!今日穆苒见到的,听到的,在真相查明之前,绝不会流于第三人的耳目,至于将来如何,还要视情势变化而定,恕我不能就答应了王爷。”

“多谢穆大人体谅,如此水溶已是感激不尽了。”

“王爷不必……”

陆曼兮带着小玲珑,私自出了北静王府,直奔菩提寺而来。

她来得匆忙,事先没有知会一声,等方丈如一和尚得了消息,赶出来迎接,陆曼兮已到了观音殿前,见到如一和尚,再没二话,劈头就说:“我要见王爷,就在这里等着,你马上派人请了他来!”

如一和尚闻言,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问:“夫,夫人要见王爷?这,这一时怎么请得来?王爷日理万机,未必时时得空……”

陆曼兮柳眉扬起,低叱了一声:“够了!我今日若不见到王爷,是不会走的,不管师父用的什么法子,给我请来了就是!”

她素来对如一和尚和是敬重,还是头一回这样作声作色,如一和尚被她劈面一叱,不觉有些胆战心惊,连忙合十诵了声佛号:“夫人请内里等候,贫僧这就派人去请王爷。”

“那就有劳师父了!”陆曼兮这才袖袍一拂,径直走向她和忠顺王会面的那间静室。

陆曼兮在静室中等候,心焦如焚,坐立不安,不时望向窗外的天色,看看是什么时辰了。

她虽然违逆了王妃,私自出府,却也不想太过出格,惹北静王不快,最好快些见到忠顺王,向他问明了实情,早早回去才好。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她正在站在窗前,焦急地搓手望天,忽然听见背后咔咔的机括声,猛地回头,挂了古画的那面墙陷进去,从里头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忠顺郡王。

“王爷!”陆曼兮急切地抢到忠顺王跟前。

后者却背负双手,从她身边踱过,略略侧过脸来,神情阴沉,并不像往日那样和她调笑,只冷漠地问:“你记着见本王,可是有要紧的消息禀告么?”

陆曼兮又一大步踏到忠顺王面前,坚持和他直面相对:“不,王爷,今日斗胆请王爷来,是有一件事想请教。”

忠顺王居高临下,吊着眼梢看她,仍旧不动声色:“哦?什么事,不妨直说。”

陆曼兮来时,是心绪激涌,恨不得早一刻见到忠顺王,然而当这个强势、阴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被他芒刺一样的目光审视,不觉打了个寒噤,有点儿泄气。

但她毕竟牵挂着北静王的安危,只有一霎的踌躇,又鼓足勇气,迎上了他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问:“敢问王爷,行刺北静王,又夜袭莲花庵的,是不是王爷的人?”

忠顺王的眼皮一沉,眼中锋芒更加收聚,嘴角噙着的冷笑更添了一分讥讽,不答反问:“你说呢,曼儿?”

陆曼兮既然问出了第一句话,就决定一切不管不顾了。

“曼儿愚钝,王爷只说是或不是就好了!”

忠顺王像是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双竟然能与自己直视许久的眼睛,忽然爆出一串长笑。

陆曼兮被他笑得越发心虚,忍不住问:“王爷笑什么?”

忠顺王蓦地收止了笑声:“曼儿,你是担心水溶的生死,还是希望他早点儿归天,你好回到我的身边,嗯?”

陆曼兮的面色刷的白了,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原本急切地眼神转作恐惧:“真,真的是王爷做的?”

“怎么了曼儿?”忠顺王一伸手,五指如钩,按住陆曼兮的肩膀,止住了她的退势,“你看起来,很替水溶担心啊?怎么,才在他身边呆了三年不到,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吗?看来这位北静王爷,果然如外间传闻,对女人很有法子,嘿嘿。”

陆曼兮只觉得肩头一阵透骨的疼痛,却又无法退避,只能勉力站住,声音已是不住颤抖:“王爷当初将我送入王府,并没有说要,要他的……”

她内心恐惧到了极致,“性命”二字,怎样也说不出口,先前的勇气早消散得干干净净,只能任由两行泪水,无声的淌下。

见她这般模样,忠顺王沉默了一会,终于松开手,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曼儿,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派人行刺北静王的?”

他这话问得突然,陆曼兮一愣,战战兢兢地回答:“王爷不是一向都视北静王作对头么?说他屡屡在朝中跟王爷作对……”

“不用说了。”忠顺王手掌一立,阻止陆曼兮说下去,嘴角一抽,笑得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连你也这样看,更别说水溶,以及那些朝官,甚至是圣上了。”

陆曼兮大吃一惊:“什么?难道不是王爷作为?”

忠顺王嘿嘿冷笑,倨傲地斜眼看她:“我需要哄骗你吗,曼儿?”

陆曼兮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没错,自己又算得什么,忠顺王犯得着说谎?就算他此刻坦承,行刺北静王是他指使,自己又能拿他怎样?

耳边又听忠顺王自言自语:“这个藏在暗处的,会是谁呢?这么一来,本王真是百口莫辩,和北静王府的两代仇家,算是做定了,倒要当心水溶先发制人啊……”

陆曼兮心口绷着的弦骤然松弛,险些儿就要放声大哭。

要知道,忠顺王是她心目中第一可怕之人,不是他出手害的北静王,这个消息让陆曼兮惊喜得几乎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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