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兮的养母陆大娘过府来探望她,母女大半年未见,再度重逢,自然悲喜交加。
陆大娘将女儿一番打量,见她神色间虽不大开朗,总算不显憔悴消瘦,便执了她的手感叹:“我总担心着,王爷娶了新王妃,会冷落于你,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陆曼兮只淡淡一笑,并不接这个话茬,而是拉了她妈妈坐下,随口问她:“哥哥可好么?他进来不便,几时我也回去看看他?”
没想到听了这话,陆大娘登时红了眼眶,从座上起来,扑通就给陆曼兮跪下了,不住地哀求:“说到你哥哥,还望姑娘救我母子一救!我倒也罢了,只你哥哥他,他——”
她喉头哽咽,再说不下去,只拽着陆曼兮的裙角,一个劲的抹泪。
“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陆曼兮大惊,慌忙去拉陆大娘,“哥哥他倒是怎么了,你好好儿说,莫要吓唬我!”
她再三拉扯,小玲珑也过来帮忙劝解,陆大娘这才起身坐了,抽抽搭搭地说:“你哥哥他,他让忠顺王爷给看起来了,不得自由,就是我来,也是王爷的意思。”
“给看起来了?可是哥哥犯了什么过错不成?”陆曼兮虽这样问,心里已隐隐觉得不对。
“你哥哥那样老实的一个人,哪里有什么过错?王爷说了,我母子往后的日子是好过难过,就看姑娘你了!”
“我,他又要我做什么?”
陆曼兮捏了帕子,尖尖的指尖直掐进掌心。
她很清楚,忠顺王以养母和养兄的性命,还威胁自己要做的事,绝非窥视北静王的言行交往那样简单。
陆大娘回头张望,见门窗关着,屋内也只有自己和陆曼兮主仆,知道小玲珑是极信得过的人,方才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布包,放在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了。
布包下是一只雕镂精致的锦盒,已有一丝熟悉的香气溢出。
陆曼兮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锦盒,果然里面装的是,是大半盒子香篆,气味幽淡,造型古雅,自己曾经服侍过北静王,知道他卧室和书房常点的,就是这种香。
“姑娘快别闻它!”陆大娘却慌慌张张的盖上了香盒,一脸的惊惧之色。
“妈妈这是怎么了?”陆曼兮秀眉一蹙,盯着那盒子香,“这些你是从那里得来的?”
须知这香篆十分珍贵,乃番邦贡品,绝非寻常集市上可以购得,通常是圣上分赐给宠信的王公大臣,陆大娘能有,已是奇怪,更何况还有这样反常的举动。
“这,这是忠顺王爷让我转交姑娘的……”
“忠顺王爷?他为什么给我这些,我这里又不缺?”
“王爷说了,让姑娘瞅个没人的时机,把这个同,同北静王爷屋里的香,调换过来!”
虽然来时忠顺王并没有对她点破,但陆大娘心下也猜到几分,说完这句话,已吓得面如死灰,紧紧捂着胸口,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果然和自己料想的一样,明争暗斗,彼此制衡了这些年,忠顺郡王到底要对北静郡王下狠手了!
“这个,有毒么?”陆曼兮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手指倏忽收了回来,似乎桌上搁着的,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东西。
“不不!”陆大娘担心她女儿因为害怕而拒绝,赶忙解释,“王爷说了,这要不了人命,只北静王爷近来太多事,王爷是想,想让他在家中歇上一阵罢了……”
尽管话是这样说,但忠顺王所言是真是假,陆大娘也没有半分把握,这谋害朝廷大臣就是个死罪,她如何不知?只如今儿子的性命捏在人家手心里,她明知这事千凶万险,也顾不上许多了。
“不,妈妈,这事我不能做,东西你拿回去给忠顺王爷吧!”陆曼兮一咬牙,断然摇头。
当初,她固然是忠顺王安插在北静王身边的一颗棋子,然而这些年的相处,她越是对比,越是感到水溶的温柔细致,宽容达雅,纵然没有热烈的情爱,他始终让自己如沐春风一般的安宁。
而忠顺王,不错,曾经也对他有过幻想,有过寄望,甚至将身子和心都许给了他,然而现在,有的只剩下了怨恨和恐惧。
如果可以选择,她毫不犹豫地希望,自己一生守着的男人,是北静王,而不是忠顺王!
换句话说,陆曼兮悲哀的发觉,自己是真真正正地爱上了她的“丈夫”,偏在他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林黛玉的时候……
“姑娘真要这般绝情,不顾我和你哥哥的死活了么?”陆大娘又要去握陆曼兮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只听她冷冷地说:“妈妈这话说差了,我若真做了这事,莫说你和哥哥的死活,还得搭上我自己的死活哩。”
陆曼兮果真是这个态度,好在陆大娘来时,忠顺王早已提醒过她。
于是她讪讪了一会,又壮起胆子劝说:“忠顺王爷说了,姑娘纵然对北静王爷真心好,只怕如今他也不信。况且,既然王爷能知道北静王爷屋里点的什么香,在他身边岂会没有别人?”
“什么?”陆曼兮霍的起身,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反问陆大娘,“忠顺王的意思,是想将当日送我来的用意挑明了么?”
陆大娘摇了摇头:“这话王爷却是没说,他只让姑娘暂且收了这香,还有些日子细细地想,几时姑娘想明白了,几时他才放了你哥哥。”
说着又淌下泪来,陆曼兮听完,娇躯摇晃,终于跌坐回去,痛苦地抱住了额角。
忠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