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所以高人一等并非因为头脑比他人聪慧,而是因为几代人留下的礼仪规矩与手握知识这两点罢了。谁能给这天下渴望出头的寒门子们一条好出路,谁就能收到所有寒门子的感激以及这些人出头后带来的政治利益。”
刚才两个老头总瞅自己,李承乾一直假装看不到。人家厚黑学上下册都看完了,作为储君虽觉得老师说的方法甚好,但储君毕竟不是帝王,没上位前还不好得罪太多人。瞧着老师猛对他使眼色,便是起初有点同情俩老头,他也还是忍着没开口说话。
李崇义和王思源咽了咽唾沫,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似曾相识,好像老师在武德九年初次去孔家做客时的场景,同样是艰难的选择题,只是这次多了个人跟孔祭酒分担罢了。
显然,孔颖达也想到此处。武德九年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记忆犹新,那年从夜不能寐到生出为寻真相赴死的决心,其过程绝对够抹好几把辛酸泪了。原以为这样的经历他人生中只会有一次,哪成想不过两年时间又要面临这种艰难的选择。
虞世南的情况还不如孔颖达,再咋说人家还有过一次经验呢,他此刻终于体会到友人那时的心情了。想到此处回头与友人对视,两老头苦着脸就差眼中蓄泪了。
王珏见此也装么着面露为难,而后提出一个建议,“若二位不想在朝中说此事,不若找个机会上份密折给圣上,将你们的难处详细说来,我想圣上会理解二位并且很愿意将这些当成是他想出的主意。”
对呀,还能这么干!李承乾想着,不若他悄悄跟阿爹说此事,既能解开眼前的困局又能立点功劳。瞧着小太子眼珠灵动,唇边勾起笑意,孔颖达连忙说道:“如此也是一个好办法,还是等我二人商议后再做决定吧,总之绝对不会让王县伯的好建议落空。”
虞世南也跟着点头,“天色渐晚,我俩还要赶回长安,就不多打扰了。”说完赶紧起身,还不忘拉起孔颖达。
“是极是极,王县伯还在守孝,待过些日子你孝期满时我再给你下帖子。”孔颖达说完,反拉着虞世南嗷嗷跑。
瞧着俩人走那么快,王珏怕他们在路上出事儿,连忙给王成使眼色让他跟着下山去。不是她自己不想相送,也并非不愿让大弟子顺路同行,而是怕两人看到他们跟来会更紧张。原因很简单,既然有退路可走,两人想想又觉得放不下触手可得的好处,怕李承乾在他们作出决定前先跑去打报告,老头们连话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噗哧,目送两位长者离开,百家派师徒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俩人平日都以有大智慧的长者形象示人,突然见他们这番作态实在令众人惊讶。
话说俩老头离开后并未各回各家,而是到孔颖达府中继续商议。又有被叫来的孔德伦和心思灵敏的孔氏门徒一起参与,老孔书房的烛光一夜未灭。
似孔颖达和虞世南这样的学者,抛开或为学派或为妻儿谋利的人之常情,他们心中都有一颗期待盛世的心。年轻人比起他们又多了些赌性,好些孔氏门徒跟着王珏尝过甜头后,对她有种盲目信任。
孔氏门徒以民族未来为理由劝说,这也勾起孔颖达内心深处的回忆,他看着儿子的脸说道:“德伦长得最像他祖父,当初老爷子去世时正处在隋朝时期,那会儿天灾不断、统治者昏庸、人们完全看不到美好的未来在何处。我爹临终时说,惟遗憾没等来盛世方离世。比起他那样的白身,我这个当官的儿子却功力得多。索性不会伤及性命触动学派根基,趁着我还能走的时候再为大唐做点事儿吧。”
虞世南比孔颖达光棍得多,他没有学派要兼顾又无不孝子孙需走后门,老头心里早就偏向于上折子这个选择了。便是老孔不参与,他也会自己去做。原因有二,第一条同孔颖达一样,想为百姓做事的同时提高自己名声,科举之事定会让他青史留名。二嘛,皆因老头记仇李世民似鬼一样吓唬人,弄得他差点没死在当场的那件事。咱就是硬挺着招人恨,也不能让圣上拿了好处!
默契达成,一群人开始斟字酌句地写奏折,因着大家都能想象到这份奏折会被载入史册,故此才十分小心、力求完美、生怕有什么错处。
来回改稿多次,奏折内容在早朝前终于完成。写到署名处时,孔德伦问道:“此为王县伯提出的建议,如此功劳是否要将她的名字写上?”
这…挺让人纠结,老头们都不是那抢人功劳的小人,只因内心明白王珏的顾虑才没想过带她一起上奏。然而,经孔德伦一提,虽明白真相到底为何,俩老头心里却突然过意不去了。这就是底线的问题,若搁在李世民身上完全不会有这种烦恼。
最后经商议,大家决定来个三人联名上奏。虽一夜未睡,俩老头却毫无困意。他们揣着奏折,精神抖擞地上朝去了,面前还有场硬仗等着他们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