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侯的十二郎陈容枫,是与晋王府三太尉安玉岫齐名的京都才子,往年的春上,各种诗会忙碌不绝,每年都会有很多的诗词流传出去。
今年,他却没了心绪。
他双胞胎哥哥的案子刚落下不久,虽然凶手得到了惩戒,陈家却不因此而开心。一想到十一郎惨遭横祸,陈家上下都被阴云密布。
陈容枫的朋友们,都想宽慰他,请他出来散心,他一一拒绝。
宋义山是陈容枫的发小,而且案子中,延平侯府是出了力气帮衬的,陈容枫和广德侯府感激不尽。
三月二十日,大长公主的群鸢会,宋家放了两条画舫,驸马宋义山请客,都是邀请陈容枫熟悉的朋友。
陈容枫明白宋义山的用意,不好推辞,只得来了。
郊外春意昂然,景色的确不错。
河堤两旁种满了垂柳,柳条随风摇曳,如烟似雾;一只白鹭剪开了水面,姿势优雅低掠而过,掀起阵阵涟漪。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涟漪一圈圈荡开,再归于平静。
河水碧绿,水草丰茂,荷叶新纱,桨声呕哑,一切都美不胜收。
陈容枫却兴致乏乏,他实在提不起精神,诗性全无。
等纸鸢放出来,众人都在欣赏评价的时候,陈容枫提了一壶酒,沿着河堤往岸上的桃林走来。
桃林里,到处桃蕊铺地,似锦缎般,踩上去落足无声。
林中深处有凉亭。
凉亭三面通风,西边有一面墙,这当然不是为了遮蔽视线。更不是为了挡风,而是为了题诗。
诗人们喜欢在各处的墙壁上,留下自己的墨宝,所以此处的凉亭,特意留了一面墙,就是为了方便文人墨客。
陈容枫也是诗人。他第一次到这里,饶有兴趣的,把凉亭墙壁上的诗词,前前后后看了起来。
等他绕到背面时,他听到了脚步声,有人到了凉亭。
“我现在出去,会不会觉得我偷听呢?”陈容枫有点犹豫。
而后。他听到一男一女。
这等fēng_liú韵事,不好出去打扰的,于是陈容枫转身要走。
反正到处都是花蕊,踩上去也无声,悄悄离开了。凉亭里的人听不到。
他正要走,却听到前头有人说:“忠武侯,我要退亲......”
是陆五姑娘的声音。
陈容枫心里咚咚咚的直跳,他不知那一瞬是什么感觉。人却是挪不动脚了。
而后,陈容枫听到颜浧说:“......可以答应你......”
他知道不能再听了。一旦被发现,会很糟糕,也解释不清,于是就悄悄离开了。
走出了桃林。陈容枫再也没心思作诗了,他满脑子都是陆落那句“要退亲”。
他提前离开了群鸢会,没有等着开午膳,就回到了家。
回到家中,发现几位嫂子和侄女们,都在老太太跟前,陪着老太太打牌。
广德侯府陈家正在很努力放下十一郎的事,毕竟都十年了,仇家也找到了,他们总要过日子,不能整日被阴霾和痛苦牵绊。
陈家正在寻些喜庆的事。
比如,婚事。
只是家中侄女们,要么已经定下了婚期,要么年纪尚小,没有婚事可以忙碌,老夫人就想到了陈容枫。
也该给陈容枫续弦了。
他房中空了六七年,而且他还没有儿子,后续无人,不续弦怎么行?
“十二叔父,你来打吧,我今天输了好些,你帮我赢回来。”陈容枫的小侄女见他回来了,立马起身把位置让给他。
“十二郎,你坐下打,她们牌技太烂了,我甚是无趣。”老夫人笑道。
陈容枫颔首,就坐了下来。
他很会算牌,所以家里打牌最好的就是他,没人能赢过他的。
“十二叔,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不是说,今天夜里都不回来了吗?”五夫人问他。
陈容枫似乎有点走神,半晌才回道:“人太多了,我嫌吵闹,就先回来了。”
众人点点头。
重新洗牌之后,她们发现陈容枫心不在焉的,一把牌打得乱七八糟,而且出错好几次,弄得众人啼笑皆非。
老夫人给众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都出去。
“十二郎,你没事吧?”老夫人单独留下陈容枫,问他。
陈容枫摇摇头。
“可是我瞧着,你心事重重的,出了什么变故吗?”老夫人跟着担心。
陈容枫沉默。
“娘,不是说要给我说亲事吗,此事定了不曾?”陈容枫突然问。
老夫人吓一跳,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这个,笑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不,我......我暂时不想,您别张罗,等明年再说。”陈容枫道,“您别给我定下,定下了我也不要。”
老夫人不解:“你这孩子,是怎么了?”转念微思,老夫人笑道:“莫不是你心里有了什么人?”
“没有......”陈容枫否认。
老夫人看他的面色,发现他神思恍惚的,好似腾云驾雾般,不知他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陈容枫素来表情少,从他脸上,很难猜出他的心思。
“真没有?”老夫人笑道,“我可是听玉人说,你最近写了好些情意绵绵的诗......”
玉人是陈容枫跟前的人,跟着陈容枫学了些字。
老夫人想知道陈容枫的情况,就派人把玉人喊过去问。
“情意绵绵的诗,哪天不要写很多?”陈容枫道,“写诗不过是拟人抒情,什么情意不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