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十月初,秋阳疏帘素,风高雁阵斜。庭院的一角,几盆金菊傲然盛绽,花瓣缕缕细微,似斜落的日光。
正院的东次间,闻氏情绪很激动:“不行!”
“娘.......”陆落站在旁边撒娇,拉着母亲的袖子。
闻氏则气红了脸,急道:“上次你去杭州,出了那等祸事,我的心至今还是提着的。你再去江南西路,那么远,出了事我都不知道,我决不许你去!”
陆落好说歹说,闻氏就是不同意了。
“娘,我要是个儿子就好了。”陆落叹气,“不管去哪里,都不用娘担心。”
闻氏心中发酸。
一夜之后,闻氏竟然想通了。
“.......你原就不是普通的姑娘家,你有你的事,娘也不能栓住你一辈子。带着倚竹,一路上要小心,过年之前要回来!”闻氏道。
饶是这么说了,闻氏的心还是提着的,脸色紧绷。
陆落就给了闻氏一块玉,道:“娘,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将我的生辰八字注入其中,一旦我有了危险,这玉就会变成红色;若是我死了,这玉就会变成黑色;若玉的质地不变,就说明我没事。”
没有这种玉。
这不过是一块很普通的玉石,什么变化,都是陆落自己胡诌的。
在闻氏眼里,陆落的术法很玄妙。
对于守在家中的母亲而言,最可怕的是没有消息。
等待是能把人急死的。
有了这块玉,闻氏就能随时知晓陆落的动向,她也没怀疑陆落是撒谎,高高兴兴接下来了。
“那你千万当心,早点回来。”闻氏道,“娘等着你呢。”
陆落嗯了声,舒了口气。
母亲这里安顿好了,陆落又去了趟铺子里,再去了趟染坊。
铺子和染坊井井有条。陆落离开两个月,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陆落出门,是要带着倚竹的。
可碧云也想去,陆落不肯带她。怕路上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碧云会遭殃,倚竹肯定会先救陆落。
“铺子和染坊,我都交给你看着。”陆落对碧云道,“你也该替我分担些铺子里的事。”
碧云这才不坚持要去。只是反复叮嘱:“五娘,您路上千万别逞能,埋头走路,别惹闲事。”也是操碎了心。
陆落又跟去陈姨奶奶告别,没说自己要出远门,只说:“我最近可能很忙,就不常来给您请安了。”
“你的事要紧。”陈姨奶奶握住孙女的手,鼓励道,“落落最有能耐了,生意要看牢!”
陆落笑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陆落带着倚竹,雇船去江南西路。
从深秋到初冬,河面上的风越发大了,这一路走得艰难。
冬月初,陆落终于到了江南西路的地界。
她自己推演了方位,发现柏兮仍在同一个地方,一个月没有挪脚。
陆落愣了愣:“他怎么还在那儿?”
她以为柏兮会大开杀戒,所以千里迢迢想要来阻止他。
可柏兮一直没挪地方。
到底是她的推演出了问题,还是柏兮遭遇了什么?
陆落在当地找了个向导,由向导带着。去了柏兮所在的地方。
乘坐了五天马车,陆落终于在一处山脚下落地。
她给了车夫银子,让向导和车夫都回去,她就带着倚竹上山。
山不高。四周毫无人烟,漫山遍野的树木,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虬枝在大风里呼啸,似鬼魅呜咽。
陆落踩着枯叶的小径。寻到了山间的破庙。
一开始还有路,后来渐渐没路了,陆落还使劲同一个方位走。
此处荒无人烟,山上很久没有来客,枯叶无人踩过。
陆落确定柏兮就在此处,因为路上布了个小阵,可以让上山的人不停打圈,然后下山去。
陆落随手破了阵。
她找到柏兮的时候,柏兮躺在破庙里,似睡着了。
他浑身泥污,头发零散,身上乱七八糟不知是盖的什么。
陆落进来时,他猛然睁开了双目,坐了起来,像厉鹰。
“柏兮?”陆落一愣。
她错愕看着眼前的人,从华衣锦服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叫花子。
他的脸藏在乱糟糟的头发后面,只有一双深邃的眸子,透出嗜血的精光。
看到了陆落,他表情慢慢收敛,眼底的杀气消失,茫然看着她。
“我是不是做梦了?”他喃喃问,“你怎么会来?”
陆落半晌说不出话,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来的时候,想了很多的场景,也想象过第一次话要如何骂他,此刻都无用武之地。
“柏兮,你在这里做什么?”陆落上前,轻轻拨开了他乱七八糟的头发,露出他一张白玉似的脸。
初见时,他亦是这样,扮成了个小孩子,陆落也是拨开他的乱发,看见他长得干净俊美,像个很不错的小家伙。
时隔多年,陆落恍有隔世之感。
她将他的头发,全部捋到了耳后,露出他的脸。
柏兮望着她,好似在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做梦。
他想说什么,话到了嘴巴又咽下去。他握了下陆落的手,手指枯瘦冰凉,接着又放开了。
这不是梦。
“你怎么会在这里,落魄成这个样子?”陆落坐到了他身边,“是躲避官府,还是躲避仇杀?”
若是躲避,他四周的阵法也太简单了,敷衍潦草,完全没有防御的作用。
柏兮低垂了头。
“你离开很久了,柏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