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到轮椅上,燕楚就没把两个亲卫当一回事了,连忙自己动手推动轮椅,甩掉了两人,忙到了被另两个亲卫搀扶着的水玉跟前去。
到了三步之遥的距离时,他就已经不耐烦的朝水玉那厢伸出了双臂。
也不知道是怎的,一直无力的连眼皮子都不能动一下的水玉,这会子居然有力气动了一下眼皮,长睫微颤的微微张了一小下,就像垂死的黑蝴蝶轻轻颤抖了一下翅膀。
也就是这样稍稍睁眼的瞬息,恰好就把燕楚朝自己伸出双臂的一幕看进了眼中。
瞳孔一紧,心脏一揪,呼吸一窒——不知为何,这将近四年的酸楚,竟没来由的,一股脑儿的全冒了出来。
因为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酸痛,眼泪……便淌了下来。
现在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那样的无力虚软,偏偏,这泪水却来的如此的猛烈和汹涌,一发不可收拾,令她自己都招架不住,难以收场。
她真的,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个男人再有半点的牵扯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才刚一回来,就冤家路窄的碰到了他,为什么她只是参加一场婚宴,却还是会碰到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换了一个身份,他却还要像个梦魇一样纠缠上她?
这场她早就想苏醒的噩梦,究竟她什么时候才能苏醒,什么时候?!
燕楚是个眼尖的,一下子就看到了水玉脸上淌下的两行清泪,也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他的一颗心,就好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住了一样,痛的他呼吸不能。
“混账,你们在干什么!”冲两个亲卫咆哮一声,他将轮椅狠狠向前一推,遂伸出一双长臂,将水玉近乎是抢夺一般的抢到了自己的怀里。
待将水玉夺到怀中时,他继续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双腿上,右手一边护犊子似地紧紧圈着水玉的腰身,左手则一边拍起了水玉的背,就像哄孩子似地,轻声细语的在她耳边低喃,“没事了,乖,不哭。”
明明这个人是个魔鬼,明明他是自己避之不及的灾难,可他的话,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神奇般的令水玉的泪腺,停止了泪水的涌动。
这让水玉感觉到很不可思议,而惊奇的过后,便是更上一层楼的怨怼。
怨他,但更恨自己的无能。
自己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猫阿狗,自己怎么能够还这样奴.性的听他的差遣,怎么骨头里就这么自甘下.贱?
这样的痛恨自己,痛恨的想放声大哭,然,这会子她却是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眼见水玉果真停止了眼泪,燕楚莫名的笑了,心情说不出的好。
“下去自领二十杖。”含笑撂下这话,抬手揩掉水玉脸上残留的泪痕,他便抱着水玉,推着轮椅,径直往府内而去。
被这突如其来一波三折的转变,而惊得彻底傻在当场的两个亲卫兵都蒙了。
直到揉着抽痛的额头的秦管家到了他们身边,一脚一个,踹在了两人的屁股上,险些被踹的栽倒到地的两个人,这才堪堪清醒过来。
但是两个还是很懵,完全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这么遭来了这样的飞来横祸了?更令两人无法解释的是,明明两人现在明明被罚了,怎么在看到王爷久违的笑容之后,就特娘的一点也不想喊冤了呢?
看到两人还在愣头愣脑的对着燕王离去的背影发呆,秦管家恨铁不成钢的怒吼一声,“还不快去领罚!”
小兵就是小兵,最怕的就是训练教官的总兵大人,就是这样的一吼,两人二话不说,脚底抹油逃命般的直冲王府里边儿的刑司房跑去。
其它幸灾乐祸的小兵,都忍不住把嘲笑憋得噗噗作响。
听到声儿的秦管家满脸铁青的横了剩下的那波亲卫兵一眼,“都滚,现在,立刻,都给老子滚!”
一众亲卫兵不敢迟疑,瞬间听话的一哄而散。
门前无人了,可秦管家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美丽起来,瞧着已经进了府院,几乎都要看不见了背影的自家王爷,长长的一口浊气,缓缓吁了出来。
回到府里边儿,燕楚几乎是没有过多思索的,就带着水玉,往南苑的那幢空置了许久的主屋而去。
燕楚这会子的心情是莫名的复杂,但愉悦和飞扬居多,这样的乐不思蜀,令他的敏锐程度,似乎大打折扣了不少。
不然也不会没发现,自己的身后,有一条尾巴,已经跟了他一路。
这条尾巴似乎偷偷摸摸的,很小心的一直保持在二十步开外的恰好距离,一路的尾随其后。
“蜀黍……为行么不能堂堂正正的去闹新娘子嘞?”被花想容用外套完全裹住了的小桑榆,只露出了一双乌秋秋黑亮亮的大眼睛在外面,随着很低的说话声,灵动的眨巴着。
一手抱住怀里的小家伙,防止小家伙掉下来的花想容,此刻另一手上折了一枝很大的芭蕉叶,自以为很完美的把自己这个人完全的隐藏在了芭蕉叶后,两眼一直紧盯着前面二十步开外的燕王,时不时的在芭蕉叶后探头探脑,“嘘~憋说话,这是叔叔的策略,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不懂~”
作为孩子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帅叔叔形象,他花想容当然不会傻到很怂的去告诉这女娃儿,叔叔其实是怕自家的王爷大人……
真要是这么认了,以后在孩子心中的高大形象,可不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