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才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就像从屋外投射进来,铺满厅堂的春光。
须发花白的老者没有闲心去品尝一下秋家送来的碧螺茶,看着满地春光,心头回想着徐有才的话,忽然发觉这春光之后 好似是被层层树影包裹住了。
首先。秋童小大人怎么会如此在意这样一个少年?竟为了他而送出天后娘娘赐予的红伞。
其次。徐有才怎么会如此看重这样一个少年?竟甘愿为此而老来上青云。
然后,石家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姓石却不是石家之人的老头怎么会插手管这些事?竟为此而将石修带回,又顺手把本可 以更好解决的事情弄得如此复杂。
最后,那个叫秋不弃的小子到底是何人,为何引得如此多的大人物甘愿为他做这么多事?
天赋?可听说也只是和秋雨声相似,这样的天赋或者很高,可比起扁同神医的一枚丹药来,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便连老者也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执,素来认为不被外物所恼的他却没想到会嫉妒起一个少年的天赋来。
嫉妒易生恨。加之老者嫉妒的对象又很不巧的破坏了魏通大人和香王计划之中的一些事,真是个……恨上加恨。
徐有才见老者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笑道:“这茶可是秋家从南海之滨采集来的碧螺茶,有降火润肺的功能,您尝尝?”
老者桌上的茶水有些晃动,那不是风,而是他手指颤抖后的结果。
徐有才笑了笑,微胖的脸颊有些抖动。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厅堂前有风吹过的台阶,悠然道:“十六年了,看来魏通依然还是上不了望月台。望月台 的台阶太宽太大太有深意,太长太远太没意境。魏通他不懂深意,更不懂意境。”
老者的面色已经变得难看,十指终于狠狠的插进了寒木做成的桌椅扶手上,一声脆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道仿若穿越 北方极寒之地而来的声音。
“徐大人,你这话,是否有些过了?”
老者抽出指头,嚯地站起身来,眯眼道:“魏通大人掌管整个三史部。论品阶要比你大得多,你竟胆敢出此恶言,礼法 何在?!”
徐有才慢悠悠的起身,看着老者道:“先生,您这话题转的可真生硬。您想让我不派人去维持今日观悟卷轴一事的治安 ,无非就是想借那几个从西江学院而来的娃趁机拜会一下不弃,以便满足您……或者说是香王和魏通的个人私欲。”
徐有才看了眼老者袖口处的七彩之花,忽而笑道:“听说那带头的女娃是香王侄女?嗯……这倒是件麻烦事。不过我好 像还忘了告诉您----不弃的天赋,真的很好很好。说不定,他以后可以开一座比西江烧鸡酒楼更大的酒楼。香王的侄女 ……应该不能吧?”
徐有才的话依旧很明显,明显到老者的身体都忍不住一颤,他在十多年前的那场京都大考中监考过徐有才,无论是耳听 目染接触过的。还是有意询问得来的,都很明确的指明----徐有才不会说大话,说了必定是真实的。
倘若不是如此,当年的那批学子中,又有谁敢做出截亲那样疯狂而果断的事?
老者的面色忽然间变得煞白,如若这般天才出了什么事,那别说饭碗,便是连全家甚至全族性命都难以保住了。
而且,天后娘娘或者说秋童小大人最先迁怒的,终归还是自己以及那几位什么实情都不知晓的西江院学员。
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却什么事都不会有。
想到这里,老者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水,也忙不及掸去落在衣带上的花瓣,便慌忙告别,化作一道残影往门外而去。
徐有才看着已然远去的老者,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伸手接过管家递来的手帕,却发现全身都已湿透,不由扑通一下子坐 了下去,如同软泥。
管家微低着头,问道:“大人,您不和他说说他们来秋家的目的?”
徐有才微微摇头,看着管家说道:“他必然是知道,当这件事一旦和秋家有所关联的话,那便不会好办。因为不会好办 ,所以即使不弃出了事,上面的目光也会更多的集中在秋家,这样一来,他们也就安全得多了。”土节阵弟。
管家若有所思,点头道:“属下受教。”
徐有才摆摆手,说道:“你前几日为我检验信封真假时受的伤是否好些了?”
管家依然低着头,恭敬的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属下已无大碍。”
“这就好。”徐有才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若是先生刚才动手,你有多少胜算?”
“十成。”
…………
“十层?”少女的脸色很难看,好像觉得秋不弃实在是侮辱了第一这个词。
她盯着依旧坐在地上微微闭眼,好似一只在晒太阳的懒猫的秋不弃,嘴角流露出一抹讽刺意味十分浓厚的笑容,鄙夷道 :“你凭什么说自己有十层把握可以拿下观碑大会第一?像你一样夸下海口的人可不少,但终究都没有多少本事!”
“随你想咯!”
秋不弃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撑着小红伞的小雅抱起,说道:“小雅,这里太吵了,哥哥带你找个安静的地方。”
少女脸上寒意越盛,明明有春风吹拂,明明是在朝阳之下,却依然能感受到一抹浓浓的怒意。
怒意与寒意想混,寒意凝霜,怒意凝剑----少女终于拔出腰间的剑,脚步一动,向着秋不弃的身后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