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七岭金冠的女凯撒安娜.杜卡斯的僭越登基,其实并未在整个高原和海洋引起太大的震动:阿莱克修斯痛心于女儿的丢失,但他很快又得返回皇都,着手应付半年后出现的二十六万新朝圣者;梅里克夺取科尼雅、安卡拉后得意洋洋,正在招兵买马,和马拉什的“大亚美尼亚帝国”结成攻守同盟,甚至还在皇帝的默许下,与特拉布宗的西奥多罗.加布亚斯将军通了商路:比萨和******船只已经开始沿着圣海东岸的士麦那、再到马里马拉海,再到攸克兴的航线穿梭航行,在特拉布宗之地和来自锡瓦斯高原的驼队、马队连成一线,明矾、乳香、蜂蜜、织物、白蜡等商品开始它们的奇妙而漫长的旅程,从赭黄色和青翠色交织的高原到黑色的海洋,再到碧蓝的拱门之海,随后驶往海雾笼罩当中的亚平宁地区,再越过阿尔卑斯的诸山隘行销到西方各地。
而另外面,新立的“塔尔苏斯国”的大宗轻奢货物,代表为番红花,作为珍贵的香料和药物,顺着塞浦路斯海于威尼斯、阿马尔菲船舱里经过短暂的航行,在安条克、阿勒颇和埃及地区也十分畅销——整个东方的陆地和海洋,除去耶路撒冷和的黎波里地区还在战火纷飞外,其他的地方倒是反常的繁荣宁和,新月教徒已经能毫无芥蒂地和诸基督国度商人争论商品价格了。
一艘悬挂红手旗帜的快商船,自塞浦路斯的萨拉米斯港转航而来,进入了亚历山大里亚港口,而后几名阿马尔菲商人、塔尔苏斯商人,携带着支小型的卫队护送着骡马,再跋涉着陆路,越过沙漠瀚海和宏伟的金字塔,前往开罗的老城区,现在是最为茂盛的贸易区富斯塔特,这个老城区耸立着的清真寺塔尖下,全是广场、贸易帐篷和数不清的街区,捧着经书的犹太人,裹着头巾的撒拉森人,戴着软帽的威尼斯人摩肩擦踵,街道上全是驮兽粪便的气味,直熏头脑——还有些哈里发宫殿里跑出来的鹿,就堂而皇之地到处溜达着。
恰如名新月教诗人所言,“开罗,是全人类的蚁垤。”
这座城市此刻已经超越了君士坦丁堡,拥有了五十万人口。
这支来自塔尔苏斯的商队,携带着女凯撒安娜和大主保人高文的亲笔信函,艰难地挤在顶着形形色色罐子的人群当中,顺着蜂巢那样的狭窄街道,最终在处异国风格的楼宇中,找寻到了高文所希望邀请的,一名神秘商人。
先前就在这位神秘商人的斡旋下,埃及的大维齐尔艾弗德勒最终下定决心,和朝圣者们缔结了对付突厥人的同盟。
但现在这神秘商人日子可就有些难过了——戈弗雷、鲍德温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武装向圣城进军,惹得艾弗德勒十分不高兴,这位神秘商人也害怕大维齐尔的报复,打定主意要离开开罗,前往高文的塔尔苏斯去交涉,回报此前大维齐尔的信任,也要给他个交代。
楼宇上的居室里,当商队代表受邀上去后,正看见雅致的居室里,粉壁上悬挂着清雅的画卷,整个房间一坐榻,一蒲席,一窗,一个小炉寥寥数件家具而已。炉上正吐着赤红色的火苗,两个年轻的少女穿着绯色的丝绸衣服,正一左一右夹在炉子的中间,用团形的扇子在煽火,似乎在壶中煮着什么饮料。
另外个梳着发髻的长须老奴仆,正立在房屋的拐角处,将一团细密白色塞琉西亚纸包裹的东西,摆入个青翠色的“木槽”当中,用木杵迅速捣磨着,旁边还有位则举起小的罗筛在木槽的出口处接住一种粉末状的东西,而后扬起细细拍筛着。
整个房屋飘逸着淡香,靠着窗户背对着所有人的正是那位神秘商人,也是这里的主人,他穿着白色细麻布的袍子,头戴着黑色纱帽,手中举着寒光闪闪的小剪刀,正在那里出神地修剪个花卉,让几名阿马尔菲商人不明所以——好好地虐待花朵树枝干什么?
“惜哉,麻罗拔之地四季无雪,唯有无边瀚海。这烹茶赏雪的雅兴,决计是享用不到了。”那男子叹息着,摆下了小剪,说着字正腔圆非常悦耳的调,但阿马尔菲的商人却不明白内容,而后那长须老奴仆拱手立在主人的身旁,通传翻译了番。阿马尔菲和塔尔苏斯商人们才稍微明白这位神秘人是在抱怨整个埃及全都是砂子而没雪,干扰了他啜饮那个泡叶子饮料的兴趣。
商人们很不懂,砂子和雪到底有什么区别,但也没有发问。
接着那两名少女听到了炉子上的瓶壶发出了细微的沸腾声,便说到,“主人,背二涉三矣。”那人便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圈碧绿色的瓷盅排开,“虫唧蝉催,松风桧雨,正是时候。”
而两名少女将瓶壶从炉火上取来,搁置在坐榻边的小几上,等到沸腾声完全平息下去后,然后又用另外个沸水壶,挨个冲洗预热那些绿瓷盅——而神秘人则手握一个瓷匕,从瓶壶当中舀出些煮后如油膏般东西,而后冲点点沸水进去,再用瓷匕不断在杯盅里细微拍打,然后再冲沸水进去,再用瓷匕在里面迅速轻捷旋转,好像在编织一朵五彩的云彩般......如此往复了足足七次,这人才笑着将完工的绿瓷盅送到了带头商人的手中。
商人低眼一看,不由得大呼惊奇,那碧绿的瓷盅当中,凝着“什么都适中完美,颜色、清浊、轻重”(商人也只能用这些词语来形容)的琥珀色汤水,环绕着乳白色的香雾,而汤水当中白色的细沫勾勒出细线,居然绕成个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