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润执笔的手不停,眉头却是微微蹙起,纤白的手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字,狂放浮躁,却是她并不擅长的狂草。
“唉……”
终究还是写不好。
绕枝觑了她一眼,道:“今天是好日子,小娘子不该叹气,这不吉利的。”
王润微微一笑,道:“是么?”叹气又和吉利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人的想头罢了。
“沐浴吧!”
香汤备下,十月中旬的长安已经寒意逼人,好在白日里还是挺暖和的。
沐浴完毕,丫头们服侍着穿上中衣,纹枝和绣枝捧了大巾子细细擦她那一头快要到小腿的头发。
王润看着镜中的少女,美女果然是养出来的。自己这个身子固然生得先天条件不错,但是后天王家两辈主母的倾尽各家秘方的培养也是不可或缺的。瞧瞧这皮肤,白皙得几乎要掐出水来,一头黑发光滑如缎,足可以做洗发水广告了。十五六岁的少女,身段窈窕,姿容明丽,如果不是要配给一个和父亲的小妾纠缠不清的男人,她在哪里混不好啊?
怎么办,她又想叹气了。要出嫁了,以为已经做好准备了,但实际上心里建设还是不够,怎么办?
唉!
缠枝绕枝对视一眼,心意相通的双胞胎立即分了一人出去了。
柳氏在外面接到通知说女儿的贴身丫头找,立即就往里去了。
待进了门,便见女儿坐在梳妆台前发着呆,纹枝绣枝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捧着她的头发梳理着。
柳氏走到跟前,方见润娘有些呆呆地转过头来,愣了一下,笑道:“这个时候阿娘怎么来了?快请坐。绕枝倒茶来。”
柳氏忙拉着她:“快别忙了,还跟阿娘做这些有的没的?”伸手拿过纹枝手中的梳子,道:“阿娘给你梳。”
王润一呆,笑道:“那感情好。”便端端正正坐下,让柳氏拿了梳子给她梳。
柳氏的手很轻很稳,先一点点先将下面的头发梳通了,而后再往上去,慢慢的,极有耐心,竟比丫头们的手还轻柔,一点都没弄痛王润。
王润一面看,一面赞,道:“阿娘好厉害,连梳头都会。”
这是真赞美,像普通人家妇女自然会自己梳头挽发,但是像她们这种大家的女子,生来就有人伺候,哪里用得着做这个?便是王润这种假冒千金,就是从前会梳头,但是面对着一头长到小腿的头发,也要纠结一番的。就是梳通了,也要拔断许多头发,最后勉强扎个马尾或粗细不一歪歪扭扭的麻花辫子。更何况此时的女子梳头那是千变万化的高发髻啊,她们能用一支簪子就能固定住头发,这是何等功力?(用惯发圈皮筋的现代人表示很崇拜。)再加上那些簪钗步摇,没两把刷子真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柳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道:“从前阿娘也不会的,那时候阿娘和你阿爷刚成亲……”话到这里,柳氏脸上就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王润立即眼前一亮,她怎么忘了父母也有“想当年”的时候呢?
柳氏看她的样子,拿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傻笑什么呢?”
王润合拢嘴巴,故作正经状,道:“没有,我只是想阿娘真是贤惠,什么都会,嘻嘻!”
柳氏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啊!就是贫嘴,日后看晋王怎么受得了你~!”
这话本是半玩笑的,但却是戳到了王润的心窝上,想到万一李治那家伙受不了她,她不由红了眼圈儿,哽咽道:“阿娘,我不想嫁了,不成么?”
柳氏慌得不行,忙搂了女儿,道:“傻孩子,是阿娘的不是,胡说八道,倒惹了你胡思乱想。”又喝道,“还不打水来与小娘子擦脸?”
一面说,一面拿帕子与润娘擦道:“好孩子,不哭了啊?!”谁想越哄越糟糕,王润竟趴在柳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慌得柳氏手忙脚乱。几个丫头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乱动,只好去关了院门,拘了外头伺候的人不让乱走动,生怕传到外面去。
柳氏被女儿哭得心里也甚是酸楚,眼圈也红了,只好轻搂了女儿,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好半晌,方觉怀中的人儿暂停了哭泣。柳氏暗叹一声,道:“傻润娘啊,可是害怕了?”
王润在她怀里点点头,却不敢抬头,她都两辈子几十岁的人了,居然哭得这么惨,太丢脸了。
柳氏叹道:“阿娘出嫁前,也是怕得在你外大母怀里哭了一场。”
王润吸吸鼻子,道:“真的么?”
柳氏道:“当然是真的。你外大母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嫁得好只是运气好,若想过的好,便要靠自己,好好经营。这话我出嫁后很久才想明白。”
王润道:“怎么经营?”又不是做生意。
柳氏却不说话,接过缠枝递上的热帕子给王润擦了脸,而后梳好了王润的头发,又接过缠枝递上的桂花油细细抹上。看向女儿带着点迷茫的水眸,淡淡一笑,方道:“就像这梳头发,要一步一步来,从下往上,一缕又一缕,慢慢的,不能急,不然就很容易断发打结,即便一时梳成了髻,但日后的发质却差了。”
王润看向那把精致的黄杨木梳子,若有所思。
柳氏道:“我那时候给你父亲梳头,第一次时,他痛得龇牙咧嘴的,又不好意思推拒。好容易梳好了,却怎么看怎么怪。”想到成年往事,柳氏的脸上浮现出忍俊的微笑。
“后来,一次比一次好。到如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