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尚未走进西暖阁的大门,就听到里头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有太监捂着满是血的额头痛苦呻/吟着被人抬出来,乌那希微微皱眉,去也没有多问,直接进了门里去。
一地的碎瓷片,桌椅翻得到处都是,乌那希一只脚踏进门,就差点被迎面飞过来的花瓶给砸中。
“滚!朕说了都给朕滚!”
康熙趴伏在床上,艰难地大口喘着气,面红脖子粗样子极其狼狈。
屋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伺候的宫人都被他连骂带砸都给轰了出去,乌那希弯腰把横在自己面前的桌子抬了起来,听到声响,康熙抬起头,见到来的是她,先是一愣,随即原本就已经赤红的双眼更红了一些:“你还来做什么?!”
乌那希不搭理他,小心绕过那些地上的碎瓷器,把倾倒的桌椅一样一样扶起来,康熙看着她的动作,用力攥紧了手,嗓子已经哑了:“朕说,让你出去,你是没听到是吗?”
半个时辰之前,醒过来的康熙又如每日那般大发脾气,一看到乌那希叫奴才们把他抬进轮椅里就跟疯了一样,能够得着手的东西全都给砸了摔了,乌那希气得直接甩手拂袖而去。
从塞外回宫已经有大半个月了,自从康熙知道了自己的双腿以后也许都不会有知觉,可能再站不起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颓废萎靡,脾气暴躁,冲着谁都是这样,动辄大发雷霆,政事是没法管了都是胤礽在帮他操持,乌那希搬来了乾清宫,日日亲自照料他,但不过对着乌那希,他也是这副夹枪带棒的态度,而今日,终于是成功把乌那希给气跑了。
当然乌那希也没有离开多久,只半个时辰就又回了来,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已经被砸了,康熙被人抬上床这会儿动不了也没多少杀伤力,所以听着他的冷言冷语,乌那希也就当着没听到,把桌椅都摆整齐了之后吩咐了太监进来把一地的碎片都给扫了,这才走到了床边去,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康熙,问他:“你脾气发够了吗?”
“你给朕走……”
康熙伸手想推她,乌那希挥开他的手,执意在床边坐了下去,叫人打了热水来,捏着帕子也不管康熙愿不愿意,扯过他坚持给他擦脸擦手,没好气地低骂:“脏死了,也就我不嫌弃你,你以为那些奴才当真愿意伺候你,脾气这么臭要不是你是皇帝,你以为几个人能忍得了你?”
康熙听着更是气得身子都在颤抖:“朕不需要你伺候!你也给朕滚!朕现在是个废人了迟早这皇帝也当不了了你不用再这么哄着朕讨好着朕!你滚啊!”
他说着不管不顾地伸手就去推乌那希,乌那希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差点向后栽倒地上去,好在是在摔下去的瞬间,一只手撑住地才勉强稳住了身体,嘴里却跟着蹦出惊呼声:“啊——”
手掌心瞬间一片通红,鲜血顺着手腕滑下,被地上没有扫干净的碎瓷片割破了,乌那希疼得咬紧了唇,康熙一看惊得赶紧伸手去拉她,把人拉回床上之后焦急又慌张地去看她的手:“你怎么样?疼不疼?”
然后便大声喊人:“来人!来人!快传太医来!”
乌那希疼得倒抽气,脸都白了,勉力摇了摇头,反倒是安抚起了他:“没事,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手被割成这样流了这么多血你还说没事!”他说着一伸手,就用力把乌那希揽进了怀里,失态地紧紧抱住了她,几近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乌那希忍着手上剧痛,回抱紧他,眼眶也红了,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哀求:“皇上,别再自暴自弃了好不好?你的脚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太医说只要小心养着,日后还是有站起来的可能的,我陪着你就是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陪着你就是了……”
康熙埋首在她脖子里,终究是忍不住,放声痛哭,头一回,当着她的面释放了自己压抑已久的所有情绪。
两刻钟后。
太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着乌那希上药包扎,一旁的康熙眼眶依旧是红的,好歹满脸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这会儿紧蹙着眉,一手揽着乌那希的腰,分外紧张地盯着太医的动作,不停地提醒他轻一点,小心一些。
太医满头大汗,小心再小心,总算是把这药给上完了,也给包扎好了,这才说道:“已经没事了,以后每日换一次药,不要沾水,过个七八日就差不多能好了。”
康熙松了口气,让太医退了下去,抱着她腰的手揽得更紧了一些,低下头脸蹭了蹭她的脸,好半晌,才哑声道:“是朕对不住你……”
乌那希转过身回抱住他,轻声问他:“以后别再乱发脾气了好不好?”
康熙点了点头。
“以后我每日陪你一起,我们慢慢来,总还有希望的。”
康熙再次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从那之后,自从伤残了之后失态了有大半个月的康熙又逐渐恢复了正常,也不再乱发脾气动辄呵斥打骂人摔东西,虽然每次想试着站起来结果都是徒劳有几此乌那希没看到那些个奴才没注意甚至摔到地上去时也是狼狈又难堪总是会很是消沉一段时日,不过每一回,有乌那希软言细语的安慰,最后也总能心平气和下来。
乌那希看着他黯淡的眼神和眼里的失落,不是不心疼的,他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碰上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心比天高的帝王来说,确实是致命的打击,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寸步不离地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