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光线不是很足,但进门那一瞬间,杜堇还是一眼看到妇人望着喂她喝药的男人那种柔情。可当仆从一喊“白姥爷”,妇人那双水眸就微微一闪,带着一种微不可闻的不明色彩,直直将视线越过白深,向杜堇投了过来。
一触到这个目光,杜堇眉头便不由动了动。这女人的眼神怎么……
虽然心里疑惑,但杜堇不动声色地将眼睛垂了下来,因为,榻前那戴着个眼罩的络腮胡中年男人投过来的目光,不比妇人的好到哪里去。
“大王。”白深站在内室中央一圆桌前行礼,后面的杜堇亦跟着弯身行礼,一双金鳞黑靴走到了面前,虽未抬眼,用额头也感觉得到从前方射来的刺人的目光。
如没猜错,榻上的妇人是白深女儿刘太妃,而这个戴眼罩的男人是晋王李克用,安敬思的义父。杜堇心不由突突快跳。
一把浑厚如钟的威严之声自头顶响起。
“这位就是白姥爷说的……”
“是,他便是我说的碧环山隐士。”白深转向杜堇:“杜堇,将仙露拿出来吧。”
仙露?杜堇眉一挑,利索得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写着“烧刀子”的小酒瓶,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递给了白深。触到他们的目光,忙呵呵解释:“时间匆忙,没有瓶子装,便随手拿了喝剩的酒瓶。没关系吧?我洗干净了的。”
床榻那头传来噗嗤一声笑,是那卧床的刘太妃,她抬袖半掩着嘴,笑得眉眼弯弯,花瓣似的嘴唇咧地甜美漂亮,瞬间掩退了脸上的病色,举手投足变的柔媚动人,连身为女人的杜堇都不由痴看忘了眨眼。
“杜少郎真是个有趣的人。”刘太妃绽出个真挚的笑容,挪了挪身,向杜堇仪态万方地颔了颔首:“感谢你不辞辛劳地来此施助。”
“太妃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杜堇落落大方地拱手弯腰,极力忽视李克用还一直放在她身上的严厉目光。
“那么,事不宜迟,绿娆先将这瓶仙露喝一半吧,喝过之后,精神会好很多。”白深向杜堇侧了侧身,语气明显轻柔许多:“杜堇,我说的可对?”
杜堇下意识地暗抽口气,面上不敢踌躇,微笑着应和:“那是自然。”这一下,投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更是像要将她焚化了。
刘太妃将仙露喝下了一半,青白的脸颊很快升起红晕,唇色也嫣红如玫瑰,圆圆杏目更像活了一样,灵动润泽,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我他娘日日都喝,怎么就没有变得倾国倾城?
杜堇暗暗纳罕,而那李克用更是激动万分,捧着刘太妃的脸欢喜惊叹:“太神了!我的夫人!你终于恢复过来了!”那粗黑手背还长了浓密长毛的大手,简直把刘太妃的白嫩小脸整个遮住,如此一衬,甚是触目惊心。要不是他们两人深情的对望,活脱脱的一出“野兽占美妇”。
杜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努力想象这对夫妇相敬如宾,斯文有礼的样子,可一想到他们走入寝室,帐帘一放,上面就映出了李克用将刘太妃狠狠推趴在床,猖狂大笑撕衣服的影子……
杜堇移步转身,举拳搁嘴轻咳两下,不想旁边的白深也正向这边转过来,两人差点迎头撞了上去。只见他正咬着腮帮似在强忍什么,目光森冷而压抑,触到杜堇微讶的目光,也没有去掩饰,警告性地朝她瞥了瞥眼。再返身朝向李克用夫妇时,那嫉忿之色已完全消失,换回了平常的温和寡淡。
这货难道……杜堇挑眉望向前,落在娇柔的刘太妃身上。这是他女儿啊,总不会是觊觎自己女儿的美色吧?不是觊觎女儿,那就是……
杜堇睁大了眼,瞪住那个身体壮硕脑袋奇大,简直和野蛮胡人一个样的李克用,脑袋迅速出现了白深迷恋地抚摸李克用的毛茸粗黑大腿……
“既然白姥爷请来了杜少郎这样一位奇人,那夫人便可随为夫前往泽州吧?白姥爷,你认为可行吗?”
杜堇闻言霎时一醒,不动声色地听白深道:“绿娆刚刚有点起色,长途跋涉会影响疗养。”
刘绿娆看到自己丈夫失望的样子,便对白深恳切道:“耶耶,让绿娆跟着大王去吧,大王刚痛失手足,最是需要绿娆的时候。而且,你和杜少郎可以一同随行,有你们在绿娆不会有事。”
白深沉吟了下,转向身旁双眼晶亮的杜堇:“既然如此,杜堇,你可愿随我们同去泽州?”
杜堇谦逊一笑,向李克用刘绿娆拱了拱手:“杜某愿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