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和莫逍彦商量好,下午君逸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图纸去了东江南边,历年受灾最严重的地区。
只见这里青草生机勃勃,足足有半人高。可惜地广人稀,除了一片集中的残破房屋,再也不见有其他人烟。
残破的房屋还是原先的一个小镇留下的,剩下的,都被夏天的大水给冲了个七七八八,顺着龙王爷不知漂到何处。
君逸沿着东江南边明查过后,发现治水一事,嘴上说着容易,做起來可不简单。
这里穷山恶水,四处因迁移人口过多而导致荒无人烟;地势高低不平,一人高半人高的小土丘数不胜数;土质硬如磐石,不利于挖掘。
君逸皱眉深思片刻,拿起毛笔记下什么,然后继续围着这一大片地转悠。
东江奔腾不息,穿越两个大国,它周围一带的地方怎么能用“一大片”來丈量?
君逸一番查探下來,口口声声说要跟着他的人早就累的瘫在地上不想起來。
只有君逸,他还在孜孜不倦地记录资料。
这里离莫府太远,君逸征求其他人意见,干脆挑了个地势较高的位置扎下帐篷,篝火为伴,野风作陪。
过了一周,君逸才把众人召集起來,商量这一片地的事。
青帐内,摆放着一方雕花乌木桌,桌边围坐着凤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凤城城主莫逍彦,知县钱鼎,吏部令使苏文史,户部书令使孙霖等等。
莫逍彦和钱鼎都见过了,苏文史和孙霖却是头一回见。
苏文史年过半百,有些发福,满脸严肃。
而孙霖则是年纪轻轻,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让人看了无法心生好感。
这两人,一个掌管人力资源的调配,一个掌管田土地册,想要动手治水,还必须让他们两人过目才行。
君逸在桌上铺开东江一带的地形图,沉吟道:“向阳镇是历年來受灾最严重的地区,这里不但地势低凹,而且高低不平,不利于开垦荒地、住人或放牧。”
“倘若在这里修建水库,疏通河道,将会引來其他过路的商船,届时会为凤城带來更加频繁的贸易往來……”
听到这里,捻着八字胡的钱鼎眼前一亮。更频繁的贸易往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凤城将收上更多的税!
钱鼎眼前飘过一堆金灿灿的金子,咂吧咂吧嘴,继续听君逸的计策。
“……尽量引小流汇聚成大流,虽然危险,但是便于管理。治水之方,堵为下策,疏为上策,君某查过历年治水记录,发现上面无一不是西堵东漏,堵,也是一种方法,运用得当才是治水良方,运用不当则会造成下游洪水泛滥……”
君逸说的头头是道,言谈微中,让在场的人铭记不忘,念兹在兹。
然而说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一回事。
苏文史同孙霖商量过后,开始发难了。
苏文史:“君主事言之有理,但你有沒有想过,开凿水渠,建造水坝需要多少人力?需要多少时间?需要多少银子?加起來恐怕是个天文数字!”
君逸一阵沉默。
莫逍彦悠悠说道:“苏令使所言极是,按照君主事的计策,的确要花费不少精力,不过……”
“不过君主事的计策,可令东江一带至少在百年之内不再有大规模的洪涝,说起來,还是君主事的计策较为实用。”
乌木桌边围坐的人众说纷纭,意见不一。
月明星稀,漆黑的天空苍远辽阔。
月下的草坡上,坐着一位白衣公子。
出尘飘逸,不染俗世。
他眉间凝着一股愁意,目光如水,肤胜月华,孤独地坐在那里,寂寥沧寂,遗世独立,让看到的人不禁生出怜惜之情。
半晌,君逸幽幽地叹息,摸出黑色短笛吹响。
声音忽高忽低,竟然极富韵律,成了一曲哀切的曲子。
仿佛有送君从军的妻子依依不舍守在村口,仿佛有盼君归來的妇人灯下垂泪,仿佛有得到殉职通告的老妪泣不成声,仿佛有微微春风,拂乱了坟前青草……
悠悠我心,何人能知?
“别吹了,短笛沒收。”
陆白动作迅速地从君逸唇下抢过短笛,收入袖中。
见到來人,君逸并不惊讶,陆白一天到晚都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随叫随到。
他抢走短笛,万一以后有事找他怎么办?
君逸:“你拿走笛子,以后我怎么找你?”
陆白脸上仍是风轻云淡的表情,扔给君逸一块通体漆黑,刻着繁杂暗花的哨子,上面还系着一条黑绳,可以挂起來。
“用这个。”
君逸放好,继续幽幽叹气,“小白,我是不是很沒用?连开渠建水坝都说不动他们,何谈治水……”
陆白静静听着,站在君逸背后默然不语。
“我困了,山间夜寒,你早些歇息。”
君逸起身,拍拍衣服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顿了顿脚步,君逸头也不回地问:“小白,你真的不去帐篷睡?”
陆白摇头,“多谢好意。”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晚都会重复一遍,每次君逸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陆白的固执让人颇为无奈。
眼见君逸进了帐篷,陆白眨眼间消失在原地,不知隐在哪个地方。
夜风蚊虫挑战着人的极限,拒如此,陆白还是不愿听从君逸的话,同他睡在一个帐篷内。
不是不愿,而是挨的近了,就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心跳,防范意识极速下降……总之……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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