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涔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因为连十九说的,确有其事。而且那银子,还是他出的。
这也是封大谷主众多丢人史上最浓重的一笔烂账。
“你又提这事,老子后来不是拿了一箱金创药给你吗?”
连十九就笑了,抬手刮了两下碗盖子。
“我们这些拿笔墨吃饭的人,哪里用的了那许多,封谷主要是有心想给,便给点实在的吧。金叶子,银锭子,银票铜钱,只要能花的,我都收。”
要说这屋里,对黄白之物最没念想的便该是封涔了。
他七岁上山,十岁入门,吃穿用度都是祀风谷的,便是到了外面也时常干出些吃饭不给银子的事。
倒不是他抠,而是脑子里根本就没那个概念。
连十九诚然也是个记仇的,无非就是隔着门缝埋汰了他两句,倒是在这时候找补回来了。
宁初二眼见着封涔皱巴着一张脸在荷包里掏啊掏的,心知这是又研究出什么毒粉要整连十九呢,赶忙上前拦住。
“不是要去吃豆花吗?现下去吧。”
封大谷主手下顿了顿。
“恩,去,你且等等。”
还是低头找自己的。
不多时,拿出一个小瓷瓶,上书‘毒药’二字,当真言简意赅的十分清晰,抬手抓了一把就要洒过去。
动作已经算是迅速了,奈何再快也不及早早拿着麻袋等着‘搬’他的招财进宝更快,这厢还未待出手,便已经被‘装’好了。
宁初二怔怔看着封涔挣扎离去的‘背影’,挺过意不去的对连十九说。
“这回,能不能挑个近点的地方。”
。。。。。
连十九将封涔扔到了萍水县。
宁初二扶着坐在牛车上被熏的香臭香臭的封谷主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道路两旁,几家商贩还在冷风中赚着吆喝。
封涔一路都没说话,只是在路过一家摊位前坐着不走了。
宁初二觉得奇怪,抬眼一看又有些失笑。
卢记豆花。
这是他自早上便想来带自己吃的东西。
两碗热热的咸豆花端上来,还未动嘴便闻到一股子诱人的鲜香。
宁初二舀了一大口放在嘴里。
“果然是你会挑地方,这家的豆花确实好吃。”
封涔还是没说话,在自己碗里舀了一大勺给宁初二。
“多吃些。”
这绝对不是他的性子。
也或许,这就是他的性子。
只是宁初二在他身边时,他喜欢多说些。
他不说话,宁初二当然也不会开口。
两人坐在桌前,只听到偶尔汤匙碰到碗边的声音。
“...如果没有遇见连十九,你会不会嫁给我?”
许久之后,她听到这一句。
声音很轻,轻到好似北风再重一些都会被吹散。
宁初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只看着面前的碗发呆。
其实,在她的心里,早已将封涔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了。十三岁初识,那个倔强到有些矫情的男孩子,总是会在她面前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引起她的注意。
在身上熏很香的香料,会告诉她,什么样的东西对身体好,什么样的东西不能多吃。甚至她的奎水什么时候来,他比她还记得更清。
葡萄藤下,他会轻柔的为她舒顺一头乱发,然后用很恶劣的语气对她说:“你将来肯定会嫁不出去。”
也许是两个人太过亲密,亲密到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又因为两个人太过亲密,越发模糊了彼此的性别。
宁初二不知道封涔是从什么时候觉得她也算是个女人的,她只知道,她很单纯的依赖着这个男人。像是哥哥,又像是弟弟,但,绝对不会是爱人。
“阿涔,对不起。”
这是她唯一能对他说的话。
他那样好,像个张牙舞爪的小太阳一般拢在她身边,她却不能应下任何承诺。
封涔说。
“这样啊。”
然后轻笑着将视线挪到不远处的山涧。
“你倒是一丁点的希望都不肯给我呢。”
晚风徐徐,吹起他鬓间长发,宁初二只能看到一张微微含笑的侧脸。
“再等等吧...”
他时常会说这样的话。
再等等。
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她说。
“初二,其实男人犯贱起来,也挺不管不顾的。一旦打起仗来,你若是没家,我给你。”
这样的承诺,人人都会说,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十三岁的相识,十三年的守候,封涔爱的执拗,也爱的让人心疼。
自豆花摊出来以后,封涔便又挂上了他惯有的样子。
玩世不恭,嬉皮笑脸,没人知道在这张面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他大概是怕受伤的,但是伤着伤着也就习惯了。
若她能幸福...他肯定是不会祝福她的。
若她不幸,那她还有他。
封谷主鲜少会这般伤春悲秋,颇有些郁郁寡欢之际,却偏生碰上一群添堵的。
漆黑的巷口虽然黑了点,但对面那密密麻麻到快站不下的人他还是能看清的。
为首一个愣头青挎着一把菜刀走过来说。
“此巷是我开,砖头是我拍,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他就琢磨着,如今土匪都改在巷子口混了,可见山路那边是极不景气的。
最关键的是,他也没钱。
吃豆花的银子还是宁初二付的呢。
二姑娘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