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相约吹箫弄琴的并非别人,而是一直称病不出的王禹君还有刚刚上任不久的钦天监监正云若谦。
云若谦白衣翩翩,又如一眼惊鸿,咋一看俊美如处子,可是骨子里却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妖冶不羁的男人。
“幺儿只道云大哥才情过人,不想你对音律也颇是精通,幺儿真是甘拜下风。”王禹君向来穿着装扮不喜浓烈,只因着新年,才选了件杏色的束胸高腰宫装,整个人显得干净又高挑。
余音未绝,云若谦闭着双眸似是犹沉浸在适才的曲子里:“你太抬举我了,我本是征战疆场的武人,纵横一世杀伐决断,平生只会这么一首曲子,吹得久了,自然熟练了。”
王禹君乃是聪慧之人,她自是能够听出云若谦话语中的无奈与痛楚,只是他若不想说,自己又何必问?于是只淡淡地问道:“适才的曲子甚好,只是之前幺儿从来不曾听过,是云大哥自己所作的么?”
“这首曲子叫做‘殇誓’,是一位故人所作”,云若谦妖然的脸上显出一丝恍惚,仿是又回到了当年,“她走了之后只留下了这首曲子,还有这支黑木萧。”
王禹君看着他满脸的神往之色,心间却莫名地一酸,只得匆匆侧过了脸,不让他瞧见自己眼中闪动的泪花,说出的话中也是充满了醋意:“当日云大哥说我长得像一位故人,那人可是这支萧的主人?”
云若谦看了看塔外的天色,适才还是晴空万里,只这说话的功夫,却是风起云涌了,不免一声感叹:要来的总归要来。
“你可知道为何当日你一见我脱口便喊了一声‘止哥哥’?”云若谦收了木萧柔声问道。
王禹君再次忆起当时的情形,想来也不过几日之前的事。
那日皇帝传召侍寝,自己本已心如止水随波逐流,可是甘露池净完身,才发现整个宫室早已空无一人,正惊惧忧虑间,却迎面走来了他。
“止哥哥?”她看着愈来愈近的他竟是似曾相识,可是自己身为将军府的小姐,从小不曾出过家门,又哪会结识什么“止哥哥”?
王禹君自己也不明白,只是似乎有个声音在将她一步步向他拉近,直待恢复神智,才发觉已被他抱在了怀中。
男子深情脉脉,直透了她的心底:“我的幺儿,你终于回来了。”
幺儿,幺儿,他唤自己幺儿。这是她的乳名,自从娘亲逝去之后便没什么人再如此唤她了。
而他只是萍水相逢,为何也能得知?她恍惚了,她情不自禁了,她沉溺在他的柔情不能自拔了。
于是她自称旧病复发推了当晚的侍寝,宫里皆说她福薄,谁又能料到其实是她自己亲手毁掉了那一份难得的恩宠。
云若谦神情凝重,看着眼前沉思不语的王禹君满是醉人的柔腻:“你问我这首曲子是何人所作,其实那作曲之人正是七世之前的你自己。”
这一句不紧不慢,却像是一颗平地惊雷,久久震撼了王禹君的心。冰凉的手被他轻轻拉过贴上他躁动却平稳的心,紧张的情绪却在一瞬间变得从容。
“你信么?”云若谦广袖翻飞,单手抚上她灿若春桃的脸颊。
王禹君望着他眼中自己的剪影,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信,自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便信。”
“那一世你叫栾千谡,因排行最小,又名‘幺儿’,后来历经几世轮回,你变了姓名,变了容貌,可是你最初的乳名还在,你灵魂深处的记忆犹在。”云若谦君子如兰,这么一个离奇荒谬的故事被他幽幽道来,却不像只是个不着调的神话。
经历了七生七世,他终于重逢了当初唯一的牵挂。情之为何?唯有相思能知其苦。
一生的纠葛爱恨在她跃然帝女河的那一刻化成了永恒,于是她选择了前尘尽忘堕入轮回,于是他甘愿留于冥府,只为等在忘川河边,看她一次次喝下孟婆汤时的漠然决绝。
如今尘世再次相遇,她竟然都还记得,历经了五百年的生死,她竟然还能记得当初刻在心底的那个名字――阙止,还记得她痴缠了半生的“止哥哥”。
在塔楼待的久了,王禹少怀中的赵昀陌已是有所不耐,不安得摆动着弱小的身子,挣扎着想要摆脱王禹少抱着自己的大手。
王禹少安抚着孩子的背,却听塔内男子声音传来,平淡如水,却是气壮如龙:“来都来了,躲在身后有失君子所为,莫如现身前来一叙。”
王禹少嘴角一勾,眼中却尽是杀机。那边王禹君听说塔内还有别人在,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见拐角出转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哥哥王禹少,惊惧之情却并未消减一分。
云若谦拍了拍她愈渐苍白的手,悉心地将她护在身后:“别怕,谁也伤不了你。”
只这一句她便安了心,朝他微微地一笑,却是那般坦然又满足。
“云大人果然好本事,不但天赋异秉,讲故事的功夫也是这般炉火纯青。”王禹少如沐春风,周身却凝着杀气。
王禹君自幼与这位兄长一同长大,她知道王禹少这般已是动了杀机。她担忧地看了看僵持不下的二人,抬了沉重的步履,却是站到了二人的中间。
“哥哥息怒”,王禹君面色凄然,一边是同胞兄长,一边是注定尘缘,如何取舍?如何置身事外?“不关云大哥的事,是妹妹终日寂寥,才会约云大哥来此小聚,哥哥要怪便怪妹妹一人。”
王禹少不为所动,睨了哀哀求情的王禹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