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了年下,青妃只着了月白色厚重锦缎,整个人显得贵气又素净,殿内鸳鸯炉里银碳烧的噼啪作响。
许文远不紧不慢地进了内殿,见软榻上半依半靠的青妃,重重地行了一礼。
莫青离面含笑意,如春日沐风,客气地说道:“许太医不必多礼了,本宫的伤都还仰仗着太医呢,”
许文远低着头,恭声回道:“娘娘的伤已无大碍,将养几日便全好了。”
莫青离看着许文远恭敬疏远的神态,心道这人看上去温和,其实骨子里还是挺多疑的,自伤了脚至今已有月余,几乎隔两天便能见许文远一次。
当日太后懿旨宣将军府王禹君进宫待选,蒙州许家应该早便收到了消息,许文远身为太医,定也是得到信儿了,而他却是显得莫不在意一样,浑然不觉得太后这样横插一脚是打了他许氏的脸面。
俞清搀扶着莫青离起了身,腰间的玉珏随意碰撞着叮当有声,水样的长流苏直直地荡开来,衬得那腰身更是婀娜。
许文远不敢抬头,只看着这一众小小的细节便已迷了眼,只听眼前的人微微一笑:“许太医医术高明,本宫瞧着那疤痕也淡了些呢。只不晓得仙灵院的那位王御女的身子如何了?”
仙灵院是入宫待选的官女子住的地方,王禹君十日前进得宫来,却是受了风寒,一直拖到了现在也没能见驾。
“回娘娘话”,许文远双手一揖说道,“王御女自幼体弱,怕是要静养些时候。”
莫青离心中暗暗一笑,据报说那王禹君不过是寻常风寒,按理说几剂汤药下去该是见好了,如今已过了十日,定是有些猫腻的。
当下也不点破,只皱了眉道:“这可如何是好?太后那边儿已经催过几次了呢,王御女可是太后看中的人,可是这娇弱身子,如何能伺候好陛下呢!”
许文远静静听着青妃将矛头直指向了福寿宫的太后,一时间也无言以对,只弓身垂头,却见青妃屏退了众人,对着自己屈膝行了一礼,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娘娘这是如何?”许文远白了脸咚地一声跪下道。
莫青离显得娇楚可怜,眸中凝了泪说道:“青衣谢许大人维护之恩。”
许文远以额触地,颤着声线回道:“臣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
莫青离嘴角微微一挑,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如今由自己挑明,即便他先前并非真心向着自己,而后也由不得他了。
“太医又何必否认呢?即便太医看不出本宫脚踝的伤势是本宫故意为之,也该看得出伤口恶化那次乃是被人使劲儿踢踹所致,太医却对皇上说是跪得久了,当真是帮了本宫大忙呢。”
莫青离戚戚地说着,斜眼观察着他的表情,只见他上了些年纪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撑着地面的双臂也在微微地发抖,心知自己是猜对了,许文远果然一早便看出来这伤全是故意的。
许文远跪趴在殿内,额上豆大的汗珠颗颗滴落,渗进青石地砖里,消失不见。
当日帮着青妃隐瞒伤势的来由,并非是想攀交情或是选阵营,只因他知道青妃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自己若咬定青妃是故意的,日后哪还能讨得好去?他十六岁进宫做医徒,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这等争宠的伎俩还看不明白么?
“许大人是聪明人”,莫青离率先起了身,又伸手扶了许文远起来,“如今许家被人退了亲,怨不得别人,只怨你许家京中无人,即便富甲一方,终究是斗不过管家权威的。”
许文远听着青妃的细语轻叹,并非不为所动的,许家一直以与将军王家结亲为荣,邻里八乡,商业同行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而今一道皇旨,许家的准儿媳成了皇帝后妃,让许氏还如何立足?只是将军府尚且不敢与帝王叫板,小小的一个商贾许氏又哪来的实力?
莫青离见许文远似有所动,继续说道:“当初本宫也是劝过太后,毕竟王家与许家的亲事是早便定下的,只不过本宫人微言轻,终究是左右不了的。”
许文远回过神来,他明白青妃如此做只是为了拉拢自己,只是自己小心谨慎这么多年,向来只为了自保,如今若真的投靠了阵营,不晓得是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又想到许家这次遭遇的变数,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臣多谢娘娘费心,日后若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莫青离瞟一眼福寿宫的方向,绽开一抹得意的笑:“本宫是识得感恩之人,许大人有什么难事也可随时说来。”
许文远深暗其中门道,闻言只又是一揖,放下一瓶养伤药后便告辞退下了,莫青离独自站了一会儿,却听外间传话说莫夫人来了,这才想起来莫夫人进宫已有一月,算算时间也该是出宫了,若不是她这次伤了脚,赵子霈念及她会思念母亲,又哪会让莫夫人留在宫中这么久?
莫夫人被俞清领了进来,三十来岁的年纪,脸上却现着少妇一般的风华,可见成国公莫锦年有多看重这位刚扶正不久的莫夫人。
青妃酷似其生母,二人同处一室之内,竟像是姐妹一般。
莫青离歪着身子,慵懒地抱着手炉:“母亲这便出宫了么?”
莫夫人微微抬眸看着软榻上富贵凌人的亲生女,却是感觉不到一丝高兴:“臣妇进宫已有数日,早该出宫了,如今娘娘的身子渐好,臣妇继续留在宫里,怕要被人诟病了呢。”
莫青离知道她是有所指的,这些日子自己虽然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