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缺了一颗牙,甘罗内心的悲愤之情是别人难以理解的。尤其是这颗牙如此至关重要,直到丢失它,甘罗才后悔莫及。因为他发现,自己说话漏风了。
简直是丢人丢大发了,甘罗一向是小大人模样,行事板正,自有一套道理。如今可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周围的人特别喜欢逗他开口。如此几番,甘*脆将沉默进行到底,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嬴政倒是个精力旺盛的,夜幕四合,他依然神采斐然,鱼肚泛白,他便精神抖擞,仿佛有用不完的精气神。这点就连甘罗都不得不佩服,做大事的人,首先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少眠。
虽然佩服,甘罗可一点都不想大清早的就被嬴政那家伙给叫醒,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睡觉一点儿都不能少。
“甘罗,我来找你了。”嬴政,手里端着一份软糯的黍米粥,再一次不请自来。
赖在软榻上的甘罗赶紧用麻布做的薄被裹住自己,不吭声,只用那黑葡萄一样的圆眼睛瞪着嬴政。嬴政并没有见过葡萄这种水果,只是单纯觉得这眼睛圆溜溜的,和小动物一样可爱。他不禁哑然失笑,丝毫没有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
嬴政十分自觉地坐在席上,将白粥放在长几之上,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等着甘罗起床。
甘罗苦于口不能言,只能郁闷地起床,穿上蓝色的外衣,将头发随意编成辫子,垂在肩头,他的发质软软的,天生带着不明显的卷儿,看起来更像是什么温顺的小动物,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嬴政自说自话道:“你现在牙口不好,我特意把粥给你端来了。”嫩黄的黍米被煮到开花,上面飘着一层粥油,看起来就格外有胃口。而原本准备来伺候甘罗的侍女,则被嬴政给赶走了。
好在甘罗家境普通,平日里洗漱之类的都是自己动手,倒也悠然自得。他动作利索,天气热了,就干脆用凉水清洗,就算完事。不一会儿,他就跪坐在了席上,将一碗温热的黍米粥一饮而尽。
“你这习惯倒也奇特,刚醒来,便要先吃上一些东西。”嬴政被甘罗引得肚皮饥饿,腹内空空。原本他的习惯是一日两餐,一顿在巳时(9点),一顿在酉时(5点)。
嬴政在那里喋喋不休,甘罗喝了粥,便去书架上拿一卷竹简,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时不时嗯上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反正这人赶也赶不走,就只能这样了。
嬴政倒是觉得这小孩又聪明又乖巧,更难得的是两人十分合得来,没有什么兄弟缘的嬴政还真有点儿把甘罗当成小弟弟看待的心思。
只是今天略有些不同,甘罗才刚看了两列,就听到了咕咕的声音。他疑惑地扭头看向嬴政。
“看我干什么?”嬴政挑眉,似乎刚刚的声音是甘罗的幻觉,“我今天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甘罗无奈,却没办法专心致志地看竹简了。他拉住嬴政的手,示意对方跟自己来。之前做粽子的时候,他们和吕家的厨房借过一些东西。虽然宋玉会过老友之后,就匆匆离开,甘罗却也因此知道厨房的位置。
两人一起到了厨房,因为时间不对,除了一个看灶的侍从,没别的人在。不过好在厨房里各种食材都是丰富,堆满了精心制作的肉酱。
侍从弓着腰走过来,动作却十分迅速。离嬴政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就扑通一声跪下,甘罗听着都替他疼。
“奴婢叩见主子,不知主子有何吩咐?”小侍从声音尖细,颇似女子的声音,而且那动作一看就是经过训练,让主人看着就舒心。
“嗯。”嬴政双手背在身后,板着脸点点头,颇有王太子的架势,“我和甘罗随便看看,这里不用你伺候。”
“诺。”小侍从恭谨地退下去,只是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免得主子被厨房里的物什伤着。
甘罗比划着示意嬴政在一旁等着,而他动作麻利地拿面粉、水、鸡蛋,和面、揉面、擀面,最后用刀切成细细的面条,锅内的水烧滚了,就将面条下进去,扔两根翠绿的菜叶,最后浇上厨房里现成的肉酱,一碗面就做好了。
厨房里是不适合放席子和案几的,他们吃饭就是端着碗,找个不碍事的地方蹲着,呼噜呼噜就吃完了。为了不呛到客人,厨房离客房可有一段距离,而面比较容易糊,找个吃面的地方倒真是为难人。
甘罗面都做好了,才意识到这样的问题,他尴尬地抓抓脑袋,看嬴政自己准备怎么办吧。出人意料的是,嬴政揉了揉甘罗的脑袋,不怕烫地端着面碗,出门找个无人的角落蹲着,呼噜噜将面吃完了,就连面汤都没有放过。
甘罗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太子如此不拘小节的一面,这让他对嬴政又有了新的认识。他想起来尉僚师叔曾劝说他不可与嬴政深交,如今看来,到没有必要,做个朋友还是可以的。
诸子集会总算是结束了,甘罗不管别人如何挑衅,坚决不再开口,只是有一回应邀表演了编钟。
几天之后,吕不韦在休沐之日,特地大张旗鼓地来到了甘家。他身穿象征高贵身份的锦衣华服,身后跟着一溜捧着礼物的侍从。一路上咸阳城的人窃窃私语,跟在吕不韦身后许久都不曾散去。
“文信侯真是礼贤下士,一点儿都不比什么四公子差。你看那甘罗不过十岁的年纪,只要有才华,侯爷就愿意招揽到门下。那些个有志向的成年人,可不能被小甘罗给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