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后一团劲风席卷而至,她浑身发凉,头顶上的翠叶依旧葱葱郁郁,而整个人却宛若置身于冰天雪地里。
白色光茧中的元翰,回眸一刹,看到的便是那百枚钢针无限逼近她的情景,他心急如焚,奈何强敌环伺,即便与她仅有五丈之隔,于这弹指一瞬,也无异于秦树楚天,元翰目眦欲裂,“浅妹妹,小心后面!”
叶薰浅急速转身,看着那百枚钢针攒射而至,她几乎可以感觉到那蚀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里,整颗心收缩到了极致,仿佛在这一刹那里停止了跳动……
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前世今生,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一瞬,觉得自己是如此的逼近死亡。
百枚钢针,针尖泛着幽蓝,浮华一瞬之间,一抹月华色的飞袖穿梭而至,似是九天银河跌入了凡尘,恰在此刻,嘈杂的“叮叮”之声响起,像是无数钢针与磐石激烈碰撞时发出的响音,伴随着星火碎落,男子足尖轻点,落地无声,宛若天神般站在了她身畔,还未来得及狠狠地、紧紧地拥她入怀,便看到茶楼上黑影一闪,他尾随而至,茶楼上已然人去楼空,脚下的楼顶,还残留着少许兰花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四殿下,你怎么样了?”叶薰浅见元翰脸色苍白如纸,手臂上鲜血汩汩而流,更是担心,周围尸体横陈,血流遍地,不难看出,这里刚刚上演了一场激烈交战。
元翰握剑的手有些颤抖,看着叶薰浅,“浅妹妹,翰王府离这不远了,能麻烦你扶我回去么?”
“好。”叶薰浅顾不上其他,元翰为了她受伤,她送他回王府也在情理之中,扶着他,问道:“往哪儿走?”
“顺着这条路往南直走便是。”
他的呼吸有些沉,叶薰浅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虚弱,心中自责,扶着元翰一瘸一拐地向前,丝毫没有意识到,那名刚刚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男子,望着她和元翰的远去的背影,茕茕孑立,风露中宵。
他的手中尚且握着一袖月华银锦,而银锦的一侧,千疮百孔,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
“世子。”银练看着形单影只的祁玥,心里不由得为自家主子委屈,看着那薄雾中相携离去的两人,心叹:郡主啊郡主,哪怕您回头看世子一眼也好啊……
“保护好她。”
祁玥薄唇一动,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悠悠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距离越拉越长,银练顿感头疼,这一次……估计误会大了……
世子那样一个骄傲的人,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子,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
她宫门坠马,他忧心忡忡查看伤势;
她遇到危险,他生怕她受伤尾随而至;
她喜欢吃松子,他每日亲自剥壳装满一罐;
……
可她,却头也不回地和另一个男子,离他而去……
银练无奈叹息,身形一动,宛如一缕墨烟般朝着翰王府飘去,明月当空,银练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但愿郡主会想起世子……
翰王府中,侍女们从卧室里端出了一盆又一盆血水,王府上下人人面色凝重,管家连夜进宫去请太医,在太医赶来之前,叶薰浅只能对元翰进行物理降温,即使她精通各类外伤处理办法,在这一刻她也选择了沉默,只因元翰身份特殊。
天之骄子,大齐翰王,战功赫赫,如若她擅自为他处理伤口,一旦最后他有任何闪失,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身为贤王府的郡主,她需要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让明里暗里的敌人有任何可趁之机!
元翰是齐皇最倚重的皇子,也是北越威名赫赫的翰王殿下,太医院的人听说他受了伤,压根儿不敢打马虎眼,约莫五六名资深太医匆匆走出太医院,向翰王府赶来。
“四殿下,你忍忍,太医很快就来了。”叶薰浅以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声音柔和中隐含着一丝关切,元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有些干裂的唇动了动,“浅妹妹,本王没事。”
在北越,更重的伤他都受了,何况是现在?
“你别说话,我给你倒杯水。”叶薰浅转身欲往桌子的方向走去,不料自己的裙衫被象牙床的边缘勾住了,她身形顿住的一刹,元翰握住了她纤细润滑的手,“小心。”
双手交握的瞬间,叶薰浅的脑海中浮现出万千念想,不同于祁玥那双手的光润细腻,这是一双时常重剑在握的手,掌心长满了硬茧,南征北战,只为护住大齐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嗯。”叶薰浅轻声一应,然后有些不适应地抽出了自己手,莲步轻移,倒了一杯水后返回,放在元翰唇边,他微微抬起身体,慢慢地喝。
她神情专注,看着他杯中水越来越浅,而他,却在悄悄地看着她……
太医不敢有丝毫怠慢,很快就赶到了翰王府,五名太医合作,给元翰做详细的检查,叶薰浅对古老的中医涉猎不深,对内功更是一窍不通,太医们皆为国医圣手,交流的语言多为专有名词,她听不懂。
再加上病人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静养,于是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她舒展着自己累了半天的腰肢,仰望漫天繁星,那一轮高悬的冰月分外皎洁,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祁玥,她敛下眼睑,盖住了美丽的双眸,心中自嘲,大概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玥”字吧!
周围之人的注意力都停驻在了元翰身上,自然不会有人过多地关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