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水力来,冯虞正打算与朱潜解说一番,哪知人家一听顿时心领神会,“大人说的可是冶铁水排、水引旋作?”
啊!冯虞大吃一惊。“这些都已有了?”
“有啊。冶铁水排为东汉杜诗创制,水引旋作何人创制已无可考,北宋已为工坊所用,专作切削金玉之用。”
朱潜这番话大出冯虞意料之外,这些东西古人都会了?两人一番深谈,冯虞方才知晓,原来中原运用水力机械已有悠久历史,尤其是灌溉之用的刮车、筒车、龙骨水车,还有些是直接利用水流之力的,如水磨、水碓、水排、水转大纺车等等。加工机械方面,最晚在唐代已有原始的金属切削机床,但是,之后就没有更好的金属机械加工机床出现了。究其缘由,一个是历代传统金属加工方式是锻打、磨、锉多于切削,即便是切削,磨削、锉削也远多于刀削、铣削,刀具切削车床的明自然是没有需求了。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木构件机械成本低,小户人家易于承受。
中原历来不缺人力,以人力代机械,从经济角度来说自然是划算的。只是如此以来,金属机械不用迅取代木质机械,机床制造随之滞后,这就造成金属机械构件难于加工,齿、轴承、刀具、紧固件、连杆等机械的必要系统无法变得更加精密、精巧、高效,动力革命也难以产生。以蒸汽机的明、使用为标志的工业革命自然不可能在中原生根芽。
看这情形,水力鼓风已是现成的,至于机床么,倒是颇有可为,只是机床怎么造,惭愧得很,冯虞也是心中无数。思之再三,冯虞也只琢磨出两个办法,一个是将功用与大体形制说与工匠,由他们折腾。再一招,便是请杨万荣想法子到南洋弄几个红毛夷来,希望其中能有通晓门道的。不过这其中又有麻烦之处,冯虞只会说英语,可这会儿在印度洋乱窜的全是葡萄牙人,若是言语不通,到时候大眼瞪小眼,还是干瞪眼。不过也只能试上一试,说不定便撞了狗屎运了。
议完此事,冯虞又问道:“如今福州知府换了个王子言,可有卷宗跟来?”
原来,大明从九品以上各级在编官吏,在锦衣卫衙门里都有专档,某人若是异地调动,按着规矩这份专档也要转到所在省份的千户所,若是上调中枢,专档自然跟着上呈指挥使司。另外,若是此人身边伏有暗桩,此人隶属关系也要随之转隶。
“有啊。”朱潜似乎是早有准备,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份卷宗递了过来。“此人是弘治六年进士,浙江淳安人,在当地有些文名。今年刚从山西平阳府同知任上提上来的。按这卷宗所载,此人不好张扬,为官倒是谨守本分,不是那等会来事的角色。”
“呵呵,同知提知府,没个五七千两雪花银子,只怕难过刘公公那一关。”
“可不是,如今州府一级官吏提拔,总要面谒刘某人,若是没当场孝敬,只怕第二天便有诏旨,打哪来回哪去,升官之事就此泡汤。”
“嗯。诶,平阳府可有个洪洞县?”
“有啊。怎么?”
“哦,没什么。越思越想越伤情,洪洞县里无好人。”冯虞自言自语,忍不住轻轻哼起,“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各位父老听我言……”
朱潜听着笑道:“大人好兴致,这是哪方的调调,怪好听的。”
“随口哼哼两句来着。行,你忙你的。明日我往工坊那边去一趟,都百工使司之事你多费心思量。哦,还有,那个给刘瑾的书信你顺手帮我草拟一份得了。”
朱潜听了顿时摆出一副苦瓜脸,“我的冯大人,你这顺口一说,便是几摊事务砸下来,莫非你将我朱潜当牲口来用不成?”
冯虞哈哈大笑:“没听过那么句话么,‘将女人当男人用,将男人当牲口用’,说的便是自明兄你了。”说着,冯虞倒背着手飘然而去。朱潜坐在那儿嘀咕一句,“何曾有人说过这话,莫不是现编的糊弄我”,摇了摇头,继续埋公案。
第二天,冯虞带了贴身家将周天赐与几个亲兵,往寿山走了一趟。寿山村别院工地上如今已初具规模,已经在上木工了。冯虞来回走了一圈,没挑出什么毛病来,与蒯祥交谈几句,赏了工匠些银两,转头便往工坊而去。
冯虞、朱潜进京这些日子,火器工坊这头由岳海负责。以往岳海只管着拱卫这一摊,如今骤然担起全责来,不免有些个战战兢兢,自然是萧规曹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冯虞倒是见面就狠夸了他一通。“岳海啊岳海,当初还是小瞧了你。舞刀弄棒在行,如今管着这上千号人的职司也不在话下嘛。方才你没来那会子,我与工匠们聊过几句,说你处事公道好说话,这便是个好官的样貌了。”
岳海满面通红,两眼死盯着脚尖,“嘿嘿,大人过奖了。卑职只是循着朱大人所定规矩来做罢了。”
“难得的便是这循着规矩来做。”冯虞正色道,“多少新官上任,一心惦记着放上三把火,否则便无以显现其所能。殊不知,前任所遗的一套制度,总是费尽心力百般修正之所得,方用着顺手。如今因人废事,手下人做了一半的夹生饭,如今又得倒灶重来,能不蒙?故而,若是没有过人的本事,与其改弦更张,不如萧规曹随。诶,知道什么叫萧规曹随么?”
“嘿嘿,知道。”
“说说看。”
“萧是萧何,曹是曹参,都是西汉开国功臣。刘邦开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