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梅花窗棂剧烈响动,百里长歌惊坐起来,透过缝隙看见外面沉黑的云层被银光勾出灼眼的轮廓。
闪电过后,巨大的雷声爆炸般回旋在滁州上空。
窗外树影摇晃得厉害,风贴地盘旋,卷起几许落叶,呼啸之声如哀嚎。
暴雨的前兆。
百里长歌关好窗子后重新回到床榻上缩回被子,想着这雨要是下到明天,估计去找许彦的计划得泡汤了。
合上眼眸正准备继续睡,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随着嘟嘟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麻麻,快开门,我怕!”
百里长歌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暴雷声,眉头一皱,赶紧掀开锦被立即下了床走向门边。
嘟嘟两只小手抱着一个柔软的小枕头,小小的身子瑟缩在墙角,将头埋在枕头上,百里长歌借着闪电的亮光见到他身子发抖得厉害。
她心中一动,赶紧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唯恐一个不小心吓到他。
“嘟嘟,你怎么了?”
“麻麻……”嘟嘟闻言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飘着水光,他似是喉口哽咽,只安静地看了她许久,然后用微微含了一丝颤抖的奶腔说着“我怕”,然后扔了小枕头迅速扑到她怀里,再也不敢去看满天的闪电银光。
百里长歌感受到怀里这小小的身子依旧止不住的颤抖,她赶紧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嘴里轻声宽慰道:“嘟嘟别怕,我在这里呢!”
“麻麻,我不敢一个人睡,你今天晚上陪我好不好?”嘟嘟的小脸依旧埋在她怀里,说话瓮声瓮气。
“你很怕打雷闪电?”百里长歌抬眼瞧着即将大雨倾盆的天空,不解地问了一句。
在她的认知中,嘟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屁孩,打雷闪电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吓到他的,可是此刻看他害怕的样子,的确不像在作假。
百里长歌思忖着,难不成他之前跟着叶痕经历过什么?
哗啦的暴雨瞬间倾泻下来,风不止,携了冷意一层层吹打在她的中衣上。
百里长歌不忍心推开嘟嘟,暗自叹了一声后将他抱起来往房里走去。
嘟嘟好像寻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颤抖的身子放松下来几分,小爪子紧紧抓着百里长歌的衣袖,唯恐她一转身就把自己踢开。
百里长歌关上门,把嘟嘟抱到火盆边替他暖了手脚这才将他抱到床榻上。
嘟嘟刚才受了惊吓,又经过后来一番折腾,入睡得很快,精致的眉目舒展开来,再也看不到先前的惊恐无措,小手紧紧攥着百里长歌的袖子。
雨下得很大,满院的娇花被打得零落成泥,这样沉黑的夜,天地间所有的喧嚣似乎都被外面的暴雨所隔绝。
百里长歌坐在床沿边,没被嘟嘟揪住的那只手放在火盆上烘烤。
她一向耳力极好,即便是这样咆哮的暴雨,她也分辨得出廊上那个逐渐靠近这边,带着些许急促的脚步声。
是叶痕。
她只随便一听便能认出。
果不其然,眨眼的功夫,外面已经传来敲门声。
她想起身,无奈被嘟嘟的手拉住了袖子,只得朝外面道:“门没闩,你直接进来吧!”
门被人轻轻推开,她抬眼望去。
外面的世界好像裹了一层水晶帘幕,迷滢一片,分不清天南地北,他在帘幕前站定,手中一把青竹伞,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伞柄,雨珠顺着伞沿落下,有几滴直接落到他松松拢于肩后的墨发上。
也不知是人衬了伞,还是伞衬了人。
总之这样的叶痕,百里长歌是第一次见到,他褪去一贯的冷静,眉宇间稍见愁意,颇有些急促,他的目光直直越过她,投向她身后的床榻,似乎是确定嘟嘟在她这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呢喃一声:“幸好……”
叶痕收起眉宇间的局促,收了伞抬步进屋,在火盆旁坐定。
百里长歌怔怔看了他半晌,才低声问:“王爷,小世子为什么会跑出来?”
叶痕抬眼定定看着她,方才被他咬破红肿的唇瓣涂抹了玉露,在烛光下显出莹润的光泽,喉结动了动,他收回视线,淡淡道:“嘟嘟最怕打雷闪电。”
不等百里长歌开口,他又道:“因为我带着他回来的那一夜,也像今天这样暴雨倾泻,刚满月不久,他的身子小得可怜,我用锦衾将他裹住抱在怀里,连夜赶路,一路上不停地打雷闪电,他也不停地哭,身子冰凉得可怕……”
他没再继续往下说,百里长歌却已明白了一些事,她呼吸顿了顿,将声音压到最低,缓缓问,“你带着嘟嘟回来的那一晚,是不是一路上有人追杀?”
他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看起来有些模糊,她没看清楚表情,只听得一声淡淡的“嗯”。
眼眶有些酸涩,一瞬间涌上雾气,他的容颜亦在这层雾气中模糊得只剩下一团白影,百里长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听到他的这些遭遇以后会那样难过。
关于他的过往,她听一次难过一次,哪怕他只提到些许边角,她也会觉得呼吸困难,心脏一阵一阵的绞痛,那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亲眼目睹了他的遭遇而无能为力。
“所以你到了青州长河府的时候,嘟嘟因为那夜的暴雨受了寒,才迫使你不得不低声下气求助于长河府尹是吗?”
“嘟嘟是我的亲生儿子,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叶痕在谈论过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