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先谷主”三个字,雨霖婞也面色一暗,良久才轻声道:“在这休息几天我们就回。这趟我还要带几个朋友回去,你给阿却传个口信,叫他早早做些准备。”
风骏连连点头,而等雨霖婞说完,我这才问风骏:“风骏,昆仑和长生呢?在屋里么?”
风骏看向我,摇头道:“师姑娘,她们现下正在屋后竹林。”他说着,走过来将我们的马匹牵去拴好,再将我们的包裹行囊一并提了,带进屋内安放。
雨霖婞还有些墨银谷里的事宜要紧着和风骏说,我和洛神也不便叨扰,便留雨霖婞和风骏在屋内详谈,随即两人穿过后院,推开后院栅栏的木门,一路朝竹林走去。
一路上景致随着脚步变换,处处透着熟悉的气息。人总会慢慢长大,人心也会渐渐变换,但是这个地方的景色,还是停驻在老样子,等着我归来。
变迁的时光在这个地方,没有留下半点足迹。
走得一阵,远远便瞧见一片苍翠连绵的竹林,两旁则是大面积生得杂乱茂盛,几乎齐人腰际的扶蒿,由于正值深秋,这些扶蒿已然枯萎,显出一片萧条的枯黄色来。此时虽是晌午,蜀地的日头却并不烈,甚至有些泛凉。
两旁扶蒿中间夹有一大片空地,此时一个青衣女子正背对着我们,静坐在轮椅上,轮椅面前摆着一方小桌,桌上放着一副棋盘。青衣女子对面则坐着一个娇俏可人的粉衣小女孩,一大一小两人手捏棋子,正在下象棋。
只听那青衣女子忽地低低轻笑了一声,柔声道:“这个……我可要吃了。”‘
对面那小女孩一愣,道:“吃什么?”
“咦,吃你的马呀。你的马哪里不走,偏生要卡在这处,不是等着我的这只车来截住你么?”
那小女孩闻言,瞥眼瞅了瞅棋盘,忽地脸色大变,急道:“我……我先前没注意到,这个可不算!”
“长生,你又赖皮了。”青衣女子手指敲了敲轮椅边沿,故作着恼。
“昆仑阿姨……你别吃我,可不可以?”
“不可,自我这一个月教你棋艺以来,每次你都悔棋。这一次你已经悔了好些步棋了,这次须得吃你一个。”
“不要……不要吃我,我保证就这最后一次啦,你让我退一步吧,求求你了。”小女孩扑闪着一双晶莹的眸子,绞着衣摆,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对面的青衣女子。
我看到这,忍俊不禁,身边的洛神也看得微微轻笑。我不由得又想起小时候昆仑教授我棋艺,不论围棋象棋,每当我和她对弈的时候,她对我总是十分严格,却是从来不许我悔半步棋的。我那时敬畏她,更不敢似眼前长生这般,同她耍赖悔棋。
我摇了摇头,在她们后面轻笑道:“长生,下棋不悔真君子也。”
对面长生想也没想,随口便道:“我可不是君子,我只是一个孩子!”只是话音刚落,她手中的棋子蓦地定在半空,随即扭过脸来,一双水泽晃荡的漂亮眼睛瞬间睁大,她手上的棋子也顺势滚在了地上。
那边昆仑的青色背影似是一僵,跟着,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定定地望向我和洛神这边。她嘴唇翕动了一下,似是呢喃了一句什么,却又听不分明。
而长生已然跳下凳子,迈开小腿便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跟着扑进了我的怀里。我蹲□,轻轻圈住她小小的身子,只见她仰眼泪,将掉未掉,道:“姐姐!白姐姐!你们可算回来了!长生等你们回来,等得好辛苦!”
我见她眉眼晶莹,清透可爱,不由得在她小脸上吻了下,柔声道:“我们回得晚了,这些日子里,长生你有没有很乖?”
长生立时使劲点头,道:“我很乖,很听昆仑阿姨的话的。昆仑阿姨这些日子教我读书写字,还说故事给我听,最近还教我下棋呢。”她说完,又扭过脸去,眼巴巴地望着洛神,一双眼睛晃着水光,扑闪扑闪地。
洛神身子僵着,被长生热切的目光瞧得略略有些窘,低声问道:“怎么了?”
长生对她道:“姐姐刚亲了我,我也想要白姐姐你亲亲我,好不好?”
洛神闻言,先是一愣,跟着,她白皙的俏脸居然微微一红。
我知道洛神素来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以往见到小孩便觉尴尬,根本没得几句话说,因着长生
天性烂漫可爱,她才能稍微和长生处得融洽。
此番长生的要求对不善和小孩相处的洛神而言,着实是有些过。洛神在原地怔了半响,见长生只是殷切地看着她,过得一会子,她实在无法,只得蹲□来,轻轻地在长生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亲过之后,她这才有些僵硬地扭过脸去,瞥向一旁。
“白姐姐,你的嘴唇好凉好软啊。”长生摸着小脸,嘻嘻对她道。
长生此话一出,洛神面色僵硬,脸上半分表情也无,淡漠得很,可她乌黑长发遮掩下的晶莹耳垂,却几乎都快红透了。
我愣愣看着她,终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洛神眉头微蹙,颇有些嗔怒地横了我一眼,这时我便又听到昆仑在对面唤我:“漪儿。”
我连忙站起身来,见昆仑坐在轮椅上,正目光柔和地看着我。我心中感慨万千,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终才低声道:“昆仑,我平安从姑苏回来了,你看,我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