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声,雨霖婞这厮太不靠谱了,先前散碎银子好歹只是砸到行人腿上,倒也不曾砸伤人,这次却砸到那男人头上,听他如此大声叫唤,定是被砸得狠了
连忙走过去,对那男子歉然道:“你没事罢。对不住,我那位朋友方才心情不好,这才会做下这等糊涂事,你莫要着恼,我替她赔偿你些药费,你去寻个大夫好生瞧瞧。”
说话间,那男子正兀自拿衣袖捂住头,瞧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瞧见他身上穿了一件团花的银色衣衫,看身形很是颀长,听声音亦是分外年轻。
他揉了揉头,终于将遮脸的衣袖拿下来,哼道:“心情不好便要拿碎银子砸人么?她怎地不拿个沉沉的银锭子砸老子,倘若那般,老子也绝无怨言——哎,你是……你是师师姑娘!”
那男子话说到一半,又大声喊了起来,我亦是与他一般吃惊,觑着他那双狭长乌黑的眼睛,道:“端宴?”
算起来以往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自青萱之行前与端宴分别,竟是快半年没有见过他。
此番在允城相逢,当真是缘分了。
端宴喜道:“师师姑娘,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先前在蜀地等你们几位等得好苦,你们怎地都不来。”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嗖嗖”风声,空中一个物事砸了过来,砸到端宴头上,端宴惨叫一声,立时直挺挺地倒在了大街上。
而他身边,一锭银锭子尚在“咕噜噜”地打着转。
雨霖婞立在墨砚斋铺面前的台阶上,冷笑道:“姓端的,你要的沉沉的银锭子,本姑娘赏你了。”
我看得青筋直跳,暑气攻心,大怒道:“雨霖婞,你这个不省心的,快点过来给我救人!”
端宴倒也不曾晕过去,只是脑门上被雨霖婞砸了一个包。我扶他到后院内堂歇息,令他坐在椅上,拿出屋里活血化瘀的药酒出来给他擦拭,他任由我替他擦拭药酒,嘴里不住哀哀地重复道:“雨姑娘,你好狠的心……”
雨霖婞扶着下巴,阴沉沉地望着他,道:“姓端的,你之前明明说过,拿银锭子砸你,你是毫无怨言的。”
我瞥了雨霖婞一眼,低声斥道:“妖女,你少说两句。夏日里火气那么大,我看我就算煮一锅凉茶与你喝,你也没个消停。”
雨霖婞哼了声。
“雨姑娘,你好狠的心……”
在端宴大约重复了几十遍之后,洛神从厅堂外头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搁了四盏茶。
她将一盏放到端宴手边上,淡道:“茶里我搁了些冰块,天气热,你喝着凉快下。”
端宴感动得眼圈都红了,说道:“还是洛姑娘待我好,知道心疼人,不像某些姑娘……”
雨霖婞气得直拍桌子,洛神倒没什么表示,只将另外两盏冰茶拿出来,其中一盏拿给我喝,又端着托盘里剩下的最后一盏递给雨霖婞:“给你的。”
雨霖婞仍旧惦记着之前那碗面条的事情,哼哼唧唧地觑了洛神一眼,这才接过茶盏,看了看,讶然道:“死鬼,我这里头怎么全是冰块?”
洛神挨着我身边坐下,悠闲自在地抿了一口冰茶,道:“你今日火气实在太大,吃点冰块歇歇火。”
雨霖婞翻个白眼:“也不晓得我这火气是哪个点起来的。”说完,捏了块冰块送进嘴里咀嚼,大抵是冰块十分沁人凉爽,雨霖婞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歹不在气头上了。
我替端宴擦完药酒,道:“端宴,你怎地还会留在蜀地?先前我们要你在蜀地允城附近的仓隐镇里等着会合,只是我们当时实在有突发的紧要事耽搁了,真是对你不住。原想着你早该离开了,想不到你竟还留在这里。”
端宴叹一口气,道:“这说来话就长了。”
雨霖婞将嘴里冰块咬碎,发出“嘎嘣”一声,含糊道:“那就长话短说。”
端宴又叹一口气,道:“之前在路上与你们分别之后,我便赶回了姑苏家中,办完自个的事情,做了些准备,又快马加鞭地赶往蜀地,也好与你们几位会合,一同去那什么萱华轩瞻仰神器。只是二月初到了仓隐镇后,我日日等,夜夜等,总也不见你们来。那时我忖着你们应是有事耽搁了,便又多等了一阵,最后等到四月里,我实在是放弃了。那镇子里当真是什么也没有,我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居然连个找姑娘的阁子都寻不见……”
我,洛神,雨霖婞三人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端宴。
端宴面皮微红,咳嗽一声,尴尬道:“我的意思是,总之很无聊就是了。我只得不在那仓隐镇里住了,转而来这仓隐镇附近的允城晃悠,反正我一个人自由惯了,喜欢游山玩水,四处游历,权当在允城里散心便是。哎呀呀,果然城里头就是城里头,不比那破镇子,什么都有,什么都多,我瞧这舒服,就租赁了间宅院住下,可不巧,方才出门上街,竟是遇见了你们三位姑娘,常说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可不就是么。”
我听端宴说完,冷笑着轻声道:“找姑娘的阁子也很多,对么。”
端宴忙道:“师师姑娘哪里话来,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可不再去那些地方了。”他嘻嘻一笑,道:“我若去了,我家中那位,会打断我的腿的。”
我喜道:“你成亲了?”
端宴面上显出少有几丝红润,搔了搔头,道:“算是罢,有一位心仪的姑娘,我与她现在住在一处。过不了多久,我就迎娶她进门,许她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