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家宴吃得还算是顺顺利利其乐融融,等到新年的气氛渐渐散去,朝堂一切都恢复如初的时候,胤禩去到刑部衙门的第一件事,便是被主官傅拉塔请过去一起商讨萧永藻、石琳互参案接下来该如何审理。
“八贝勒,三日后就是大朝会,皇上肯定会问起这案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傅拉塔顶着一张苦瓜脸长吁短叹的同胤禩诉苦道。
胤禩温和的笑笑,便道:“这件事石琳犯下大错,铁证如山,而我在广东的时候听闻萧大人很有贤名,并非石琳所参那般,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傅拉塔听了这话,神色不由变了一变,听八贝勒这个意思,是非常果断的站在了萧永藻那边,他试探地又问了一句:“可是萧永藻是汉军旗……”
“石琳这满八旗的老臣,却勾结洋人,难道不是罪加一等吗?”胤禩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傅拉塔还是头一回见到一贯温和的八贝勒脸上浮现出怒气,当下思忖了一阵,便也认同了八贝勒的看法,这件事不单单是八旗内部矛盾的问题,还涉及到了海外那些洋人,如今皇上虽然对洋人多有优待,但防范却并不少,每年限定他们来中土贸易的限额也是非常苛刻。石琳此番又是禁榷的粮米售与洋人,更是犯了皇上的大忌,看来他之前只纠结于这简单的满军旗和汉军旗的矛盾,实在是看得太窄了些。
傅拉塔心里面一下子便通透了不少,看向胤禩的眼神便越发的恭敬了,不由笑道:“这回这案子了结之后,贝勒爷许是也要喜事临门了呢。”
这回八贝勒南下查办福建事,不但救回了毫发无损的两个万象居管事,揪出了广东的大蛀虫石琳,还带领福建水师将南海不守规矩的洋人打了个落花流水,这样大的功劳,也难怪大家都说,这回八贝勒肯定会升上王爵。傅拉塔所说的喜事,便也指的是这个了。
胤禩敛去刚刚眼中浮现的寒芒,又恢复了一派从容,只淡淡地说道:“承大人的吉言。”
傅拉塔越发觉得这个年轻的贝勒爷宠辱不惊,心中暗暗感慨不已。当下胤禩见他没有旁的事要说,便起身告辞离开,傅拉塔也便开始拟定本章,准备在大朝会之前呈到御前叫皇上亲自御览,而本章的内容,自然就是像八贝勒同他分析的,将石琳按律定罪,不过傅拉塔也并没有完全站在萧永藻那边,也给萧永藻定了个失察的罪状。
这份奏章递上去,直到大朝会开始,都没有被康熙给打回来,傅拉塔心里面最后那点儿担心便都给放下了,同样摩拳擦掌等着在朝堂上好好露脸,他的锦绣前程,可是要近在眼前了。就在傅拉塔等着在大朝会上好好露脸的同时,那位伊尔根觉罗景泰也在奋笔疾书,拟定奏章,这是年后第一个大朝会,他憋了一整个年节的讽谏之言,便全都要在这一次的大朝会上公开直言了。
大朝会的前一夜,京城竟下起了初春之雪,雪下得不大,但却连绵不绝下了一整夜。第二日,群臣按规制乘车的乘车、坐轿的坐轿,很快就在紫禁城外的雪地上留下了连绵不绝的车辙印和脚印,和原本蓬松的雪碾压的格外结实。
傅拉塔、景泰和李光地三人先后进入了大殿旁边的偏殿,这处偏殿专为群臣等候上朝时所暂时歇脚的地方,早有负责的太监将这偏殿的地龙烧了起来,李光地进屋的时候,便觉得一股热气迎面而来,驱散了一路行来的寒意,早有殷勤的小太监上来为他解下了身上的裘衣斗篷。李光地微微颔首,然后目光扫过偏殿里面这些同僚们,不少人便都凑过来同李光地打招呼问好,毕竟是新年过后的第一个大朝会,大家的面色还带着年节的喜气,看上去一片热闹。
然而李光地的心却并不轻松,这新年的第一场大朝会,只怕并不会平静,想到开印的第一天正值他当值南书房,看到刑部递上来有关萧永藻、石琳互参案的处理本章,他匆匆看过一遍后又去呈给了皇上,当时皇上的表情看上去是对刑部的奏论十分满意。李光地的目光扫过正在角落里和景泰说话的傅拉塔,这本章虽是傅拉塔呈上来的,可他心里却十分清楚,傅拉塔这个人若是脑筋真这么清楚,就不会在年前的时候将这案子拖延成那个样子。
八贝勒一回京,傅拉塔就拿出了叫皇上满意的处断,这其中究竟是谁出的力,明眼人都一清二楚。李光地心里面有些不安,看来皇上也越发的浮躁了起来,明里暗里想要制衡太子和诸皇子的动作越来越明显了,一旦真如皇上所愿,太子、雍郡王、八贝勒、九阿哥这几位闹将起来,他们这些做大臣的,若是不能站准位子,只怕就要被卷进这潮汐之中,不得脱身了。
李光地一面客套得和上前与他搭话的同僚们寒暄,一面在心里面胡思乱想,与此同时,傅拉塔和景泰也正聊得热闹,景泰的额娘是傅拉塔同族的妹妹,两个人算是亲戚,傅拉塔早朝中做官多年官拜刑部尚书,景泰却是去岁刚刚通过满洲科举被点了御史的差事,算是官场新人,傅拉塔这个做长辈且是前辈的人,自然要提点这个后辈几句。从前傅拉塔自己都焦头烂额的,自然没心情考虑到景泰,如今傅拉塔认定石琳的案子已经能够了结,心情非常愉悦,自然就和景泰多说了两句。
“监察院里的同僚可都相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