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之前态度强硬非常的李煦这会儿就跟一个面人似得,话说的好听得不得了,软言安抚,半点儿都不见从前的跋扈劲儿。等送走了李煦,董家人越发的惴惴不安,不知道李煦这是不是打算先安抚住他们,过后再一清总账。
可不管董家如何作想,这李煦的姿态可是做出了十成十,时到如今,再查那流言的源头也已经查无可查。而胡家的这件事,李煦费了好大的力气、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出去,才终于平息了胡氏宗族的怒火,族长将这件事以意外失火为由上报给了本地的县衙,县官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结了案,心中直道庆幸。若是真成了冤案,这近二十条人命的大案报上去,他别说是升官了,连县令也做到头了。
县令暂且安了心,李煦却还有件事悬心,那董小姐死了,他上哪儿再寻一个比董小姐还合适的人献给皇上呢?李煦的焦头烂额自然是王怡锦他们所最乐意看到的,江南被搅得一团浑水的时候,王怡锦全家人却是坐上了姚鸿达的海船向海岛进发了。
同在船上的,还有他们在这段时间分散人手在各地买来的一百多个小孩子。心地善良的太太们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给这些孩子们都换了干净的衣服、把全身上下都打理了一通。这些孩子都是被穷苦的家里卖给人牙子的,一个个打小儿就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看得这些太太们都忍不住母性大发心里面不舒坦。
就连一向最是乐观的王怡锦,看了这些孩子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忍不住问胡越英:“叔叔,如今早就没了战祸,天下是太平的年景,皇上还有圣谕,说是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怎么老百姓还是活得这么苦,这些孩子都是从江苏、浙江两地买来的,这已经是江南最富庶的地界,竟然还要卖儿卖女,我心里看了难受。”
胡越英看了眼王怡锦,他也已经从王二哥口中得知了他们一家的真正身份,他是真的没想到,那位曾经剃发出家、被胡家老爷子捡回家里的上门女婿竟然会是前明烈帝的嫡出皇子。如今看到王怡锦脸上真切的悲哀,想到这个小孩子异于常人的成熟稳重,胡越英眼前不由闪现那八阿哥的模样。难不成,这皇室的子弟都是天生的奇葩不成?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叹了口气回答了王怡锦的问题:“太平盛世,老百姓过得也很苦。朝廷说了永不加税,说的不过是最基本的赋税,地方上私自滥加的苛捐杂税不知凡几,林林总总加起来,比免去的赋税多了不知几倍。更别说那些镇守地方的鞑子,一个个都贪婪无比,治理地方的能耐没多少,搜刮地皮的本事倒是一个比一个还油滑。
这些老百姓不过是靠种地吃饭,老天爷若是开恩倒还好,可这年景总是不好的时候多,春耕的时候旱了那么一点儿,都会带累一整年的收成。这些老百姓们劳作了一年,最后只怕连那些苛捐杂税都交不起。
眼下他们是卖儿卖女,再过不下去,他们便要卖地,给旁人做佃户。若是遇到好的主家,日子还能糊口,不然,就只能沦为流民,遇上官兵镇压,连命都要送掉了。如今有底蕴的大宗族都团结一心,守着这些田产还能制衡那些狗官不敢太过分。可有些地方的宗族却和地方官吏狼狈为奸,用加派火耗、杂税这样的法子逼迫老百姓,他们趁机大肆吞并土地。”
王怡锦听了心中越发的难过,低喃了一句:“这就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么?”
胡越英的心里也不好过,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眼中闪现着坚定的神色:“这些鞑子只会糟蹋我汉家百姓,不将他们驱赶出去,天下百姓便永无翻身之地。”
王怡锦听得心惊肉跳,忙说:“叔叔,造反可是大事,千万不能莽撞行事。”
胡越英笑道:“我明白,如今虽然咱们手里有了银子,岛上戴先生还帮忙造鸟枪、制火炮,可咱们得用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地方上那些汉官没有一个值得信任,咱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行事。左右岛上宽阔,咱们慢慢多吸纳这些孩子,从小培养,长大以后才最忠心耿耿。”
王怡锦咂舌,这造反从娃娃抓起什么的,叔叔的想法真是太先进了!不过,他心里对于胡越英畅想的未来真是一点都不抱有信心。先不说着造反能不能成功,便是成功了,也不过是又一次的王朝复制,新的朝廷和官员就能洗心革面、清廉似水了吗?老百姓就真的能过安稳日子了吗?在王怡锦看来,改朝换代,对于老百姓的改变,不过是换了一批人盘剥他们而已。
然而这样的想法他却没有办法对胡越英诉诸于口,想来想去,他还是忍不住戳开了系统,用千里传音联系了胤禩,将他胸中的这份苦闷说了一番:“便是你将来能登上大位主宰天下,你又不是全知全能的,底下的人欺上瞒下,关系网拉的紧密,瞒得密不透风,你又能如何知道这些事呢?怎么想都觉得沮丧,咱们现在做了这么多,真的有意义吗?”
胤禩听了不由一愣,这才说道:“原来你也想到了此处。这件事,从我回来便开始想了。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眼下这世道太闭塞了,便是朝廷有邸报,老百姓中识字的也不多,朝廷今年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