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从前,免不得常翼圣就要各大五十大板动用大刑来验明双方所言的真伪了,可这案子,上头不仅皇上看着,御史们也都搅和了进来,如果他真的动用了大刑,免不了就要被那些见缝插针的御史在御前参他一本。想到此,他便觉得事情有些棘手,看向了到了此时还沉默的一语未发的傅拉塔和八贝勒。
傅拉塔自然也明白常翼圣的顾忌,偏他也有此顾忌,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也把眼神递到了胤禩这边,想着不知这个八贝勒,对此会有什么想法。胤禩看到两位大人的视线,微微颔首,眼神便从堂下那李知县、管事、讼师和村民们身上一一扫过,而后这才开口说道:
“你们各执一词,孰真孰假倒是难以分辨。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要问个清楚。据我所知,万象居采买粮米蔬果、鸡鸭鹅豚、山珍海味不计其数,便是在这北直隶一省,便不知有多少村镇与万象居签订契约来合作。怎么单单就只有田家村出了这样的事,而其他村镇,对万象居的处事尽皆有口皆碑,都说万象居做事很是公道大方。”
胤禩这话问出口,态度便显而易见的很,傅拉塔也是一愣,想起之前这八贝勒还和自己说,会“秉公处理”,怎的这才刚刚庭审,瞧八贝勒这语气,倒像是稳稳的就站在了万象居那边,对田家村人的供词抱有怀疑的意思。
常翼圣也没料到八贝勒会说这样的话,他深谙皇上对这件事的态度,已经做好了要严惩万象居的准备,本以为刑部会和他顺天府统一意见,没想到八贝勒这一开口,倒是态度鲜明得很,一时间让他也有些头疼。若是刑部和顺天府意见不统一,说不得还要闹到御前去,到时候事情可就更加棘手了。
那讼师听了这话,面上不见什么异样,口齿伶俐地说道:“他人的事,小人自然不得而知,大人这话小人可着实答不上来。但是小人所述,尽皆都是事实。”
胤禩闻言却是眉头一挑,神色便也严肃了下来,对常翼圣和傅拉塔说道:“两位大人,我看这些村人所言并不尽实。这讼师倒是舌灿莲花能言善辩,但我却在整理刑部卷宗的时候,看到年前有这一桩涉及私赌的案件便是发生在武阳县。”
说到此,胤禩便停了下来,目光看向了李知县,李知县便忙起身道:“正有此时,当日下官收到消息,西街郑屠户家里开设私赌,便带了衙役去查证,果然在其中人赃并获。那郑屠户不仅私自开设赌局,且还在其中放印子钱,情节十分恶劣。”
朝廷禁赌严厉,康熙更是下旨,但凡地方上出现私设赌坊这样的事情,地方官必须上报给刑部知道,若是胆敢瞒报,一旦被查出,则严惩不贷。李知县年前正是因为治下出了私赌这种事,即便钱粮税款上并未有亏空,却还是只得了个平平的考评,并未得到卓异。这样的考评,自然是升迁无望,因而李知县自然是耿耿于怀记在心里,听了胤禩的话,立时便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胤禩点头道:“若我没记错,当日在那里搜出了不少按有手印却没有名字的放利书,因数量太过繁多查证困难,至今还未能全部将涉事之人全部查出。说来事情也巧,请诸位看一看,这三张放利书上的手印,与这保甲文书上的手印,是不是同一个?”
胤禩说完,便将手上的东西传递给常翼圣、傅拉塔和李知县验看。几个人看完,脸上的神色各异,常翼圣和傅拉塔的神色都变得有些为难,而李知县的脸上则是露出了喜色。当日因为那放利书上没有名姓,因而追查究竟都有什么人与那郑屠户合作放利钱便十分困难。
按常理推断,他只将县里面的富户核查了一通,果真揪出了不少富户与那放利书上的手印相同,俱都按律之罪不在话下。可即便如此,还剩了十数张放利书成了难题,找不到出处。他不敢隐瞒,都上交了刑部,却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风马牛不相及的案子里被牵扯了出来。
此时此刻,那讼师和村人们的表情便都白了下来,心中尽皆骇然。胤禩则是老神在在十分从容的看着在座所有人变脸,嘴角慢慢勾起了个弧度,冷笑的意味十分明显。万象居是他的产业,对于事情的真相,他比谁都清楚。
万象居的的确确是付给了田家村村人们一笔数额不菲的银钱来买下了田家村的土地,骤然得了笔巨款,田家村里有人便起了些旁的心思,发现镇上放利钱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他们便凑在一处,去了郑屠户那边,将银子放债给一些输光了想要翻本的赌棍。
最初倒是颇得了些好处,谁知道李知县竟把郑屠户的赌坊给抄了,郑屠户自己因为情节恶劣被判了流放,他们自然就是血本无归。原本他们若是吃了教训,就此安安分分的回去村里做佃户也就罢了,万象居对待佃户一向很优渥,佃户们虽然说不上富裕,倒也算是衣食无忧。可这些人曾经尝到过一本万利的好处,又哪里能重新过回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自然便都开始想起了别的点子。
偏那讼师与知县有仇,他门路广,自然和乡野村人见识不同,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听得了风声,竟然和赵申乔联系上了,胤禩不知道赵申乔是当真不知道这讼师和村人的底细,亦或是赵申乔也被这些人欺瞒了过去,可不管怎样,赵申乔想要借着这群满口谎言、一身把柄的刁民玩